重塑“工匠精神”济南小民企叫板“德国制造”
前些天，“中国制造”打败西门子，把高铁卖到了德国老家，这一消息立刻在德国本土炸开了锅。但可能很多济南人还不知道，咱身边长大的企业，且不说二机床、浪潮这样的大块头，就连山东四方、星辉数控等名不见经传的中小企业，早就悄悄叩开了德国市场的大门。
与此同时，随着“中国制造2025”的提出，一场制造业领域的巨大变革正在袭来。在济南，包括力诺在内的企业提出向德国制造致敬，重塑“工匠精神”。中国企业究竟该向德国制造学习什么?德国刀具又是如何做到流传几代人的?互联网时代已然来临，再提“工匠精神”是否落伍?
济南小民企叫板“德国制造”
上个星期天，山东四方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袁厚之刚刚启程赶赴德国。这位已近古稀之年的“老手艺人”此行的目的是，和世界最大的冶炼、轧制技术研发和设备制造商德国西马克公司谈技术合作。大家别误会，老袁不是花钱去买德国人的技术，而是拿自己的技术换取全球市场。
山东四方卖完产品还要“卖技术”
对搞了一辈子科研的袁厚之来说，2014年3月18日，是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山东四方生产的一批焊管轧辊收到西马克签发的“绿色通行证”，启程发往德国。
这批轧辊全部配套于西马克为俄罗斯定制的设备，参与中俄天然气战略合作项目跨国输气管道的制造。这意味着四方自主创新的“以铸代锻”新型焊管轧辊受到世界最高权威的认可。
而在16年前，当54岁的袁厚之选择自主创业的时候，世界矫直辊市场由欧美垄断，几乎所有中国钢管制造公司设备采用进口。据介绍，这种轧辊对耐(、耐冲击、耐激冷激热等性能具有极高的要求，过去都是采用锻造方法生产，国内仿制了好多年都没有成功。
但袁厚之不服气，经过反复试验，终于通过“以铸代锻”方式研制出一种新型矫直辊。但由于全新的材质和制造方法尚无先例，就连国内的钢管企业都不敢贸然使用。
有一天，天津钢管公司的进口矫直辊库存断档，订购备件一时难到，整个生产线眼看陷入瘫痪，有人想起了此前一直被闲置的四方矫直辊。令人意外的是，这套辊子安上后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从此，这家公司决定放弃依赖进口，全部采用了四方的产品。
就这样，四方以铸代锻高铬矫直辊名声大振。此后，包括上海宝钢等国内80%以上的大型钢管厂均采用了四方高铬辊，国内新上的无缝钢管机组几乎都选用了该产品。
2013年9月，德国西马克分管设计、工艺和质量的3位总监同时来到济南，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看看四方的产品到底行不行。一番考察下来，德国人当即签订了采购合同。交货时，严谨的德国人特意留了一套设备发往德国总部，因为他们还要“解剖”了好好看看。
“现在，车间里正在加工的机架，也是卖给西马克的。”据介绍，袁厚之此次赴德谈判，就是想利用铸造技术的优势，进一步优化德国设备的生产性能，而这一点通过锻造技术已经很难再有突破。
星辉数控一出手就卖了台“大家伙”
和四方一样，位于高新区的星辉数控也成功把产品卖到了德国。
2013年3月，当第一台五轴数控加工中心出口德国时，蒋伟红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心情很激动，也特别骄傲。”蒋伟红说，因为在那之前，非金属数控机械一直被德国、意大利等传统工业强国垄断。别说出口，就连国内生产企业也是花大价钱购买德国货。
星辉在成立之初也接过海外订单，但多数出口到发展中国家。此次自主研发的数控机床销往德国，证明其技术、标准，已完全可以和世界数一数二的德国HOMAG、意大利BIESSE同台竞技。
蒋伟红说，星辉在圈内有很好的口碑，为了提高国际知名度，只要是全球性的大型机床展，星辉都会尽量参加。在一个展会上，一家德国代理商听说星辉也来了，特意到展台看了他们的设备，其配件、组装等当时已经非常接近德国水平。
就这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这家德国代理商定制了第一台五轴数控加工中心，交货期是1个半月。“他们提了很多要求，包括一些细小的零部件都要指定品牌。”蒋伟红说，经过反复调试、修改，最终的产品让代理商竖起大拇指。
但蒋伟红在高兴之余，心里还有个疙瘩解不开。机器是星辉制造的，却贴着别人的标，换句话说，星辉的技术再好，也不过是别人的一个代加工车间。于是，她筹划和代理商一起在欧洲市场推介星辉品牌。
经过1年多的努力，去年5月，第一台星辉自主品牌的数控机床成功卖到德国。到目前为止，星辉产品已销往包括德国、意大利在内的9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仅出口德国的设备就已达到四五十台。
9年前二机床接了首个“德国单”
早在2006年10月，在德国汉诺威第19届国际金属板材加工技术展览会上，济南二机床就让世界见识了中国制造的实力，成为展会上耀眼的“东方明星”，并成功签下为德国第二大钢铁制造公司提供重型开卷线的供货合同，这是中国重大技术产品首次销往装备制造业强国德国。
当时济二人想的是：中国不仅仅能做便宜的纺织服装商品，也能做高技术含量的，而且是知名品牌的重大机械装备。要做世界品牌，不敢去冲击对手的大本营怎么行?就这样，在叩开德国市场大门后，济南二机床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抢”德国人的生意，并成功终结了福特使用德国设备20年的历史。
6年前浪潮抄底德国“奇梦达”
2009年5月，浪潮集团收购了全球领先的半导体存储器厂商——德国奇梦达的中国研发中心。半年后，国内第一片大容量动态随机存储器芯片问世，打破了中国自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计算机产品完全依靠进口存储器芯片的历史。
2011年，浪潮集团再次“抄底”，以1亿元的代价换来了奇梦达价值5亿元的高端集成电路存储器封装测试生产线，并将其从葡萄牙搬回济南。借助这次并购，浪潮获得了世界先进水平的高端集成电路封装制造能力。
在欧洲有一个笑话：法国人生下来是为了爱情，意大利人生下来是为了歌剧，德国人生下来则是为了制造机器。正因如此，一提到德国人，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严谨、刻板、挑剔。那么，像星辉、四方这样的小民企，究竟凭什么打动了德国人?
“除了价格上的优势，德国客户更看重的是星辉在技术上的能力。”作为星辉数控的总经理，蒋伟红从2006年开始，就把全部力量投入到技术研发上。“足足3年时间，我们1分钱市场都没做，就认准一件事——埋头搞研发。”到目前为止，星辉仅在研发上的投入就近3000万元，并已申请72项专利。
在研发上舍得花钱，也是绝大多数成功德国企业的共性和传统。根据德国联邦外贸与投资署的数据，德国在研发领域的投入始终保持领先，自2009年至今，德国在研发领域的投资保持了48%的增长。尤其是在欧债危机期间，德国几乎所有行业都增加了研发经费，一半以上的企业推出新产品和工业流程。
可见，德国人在研发上的投入是一以贯之、坚持不懈的。用蒋伟红的话说，企业一定得耐得住寂寞，着眼长远，而不是只看重眼前的点滴小利，才能厚积薄发，形成可持续发展。
对于这一点，已近古稀之年的袁厚之更是深有体会。
作为山东四方的创始人，袁厚之此生最大的兴趣便是搞技术研究，冶金轧辊事业一干就是40多年，也不觉烦闷枯燥。他曾先后在济钢及山东冶金研究院工作30年，直到1999年在知天命的年纪创办四方，并将其发展为国内最大的轧管高铬合金轧辊专业生产基地。
不过，蒋伟红也坦承，不论是价格优势，还是技术上的灵活性，对单个企业争取订单是好事，但从整个基础产业来看，德国制造业的“硬件”更为完善，这不是中国制造企业一朝一夕所能够企及的。
以星辉出口德国的五轴数控加工中心来说，其60%的配件来自进口，无论是机床上的刀具，还是一些合金材料，在国内很难找到符合德国标准的生产商。所以，从“中国制造2025”这盘棋来看，只有在产业链上下足“功夫”，上下游企业合力，才有可能推动更多的“中国制造”走出国门，真正让德国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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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段不光彩的历史
“德国制造”的光环并非与生俱来。
当英、法完成工业革命时，德国还是个农业国。德国人进入工业化后也经历过与今天中国类似的“山寨阶段”：以剽窃设计、复制产品、伪造商标等“卑劣”手法，不断仿造英、法、美等国的产品，廉价销售冲击市场，由此遭到了工业强国的唾弃。“Made in Germany”在当时实际上是一个带有侮辱性色彩的符号。
1887年，英国议会通过新《商标法》条款，要求所有进口商品都必须标明原产地，以此将劣质的德国货与优质的英国货区分开来。从那一时刻起，德国人开始清醒过来：占领全球市场靠的不是产品的廉价，而是产品的质量。
借助在基础科学上的雄厚根基，德国抓住国家统一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战略机遇，领导了“内燃机和电气化革命”，使其工业经济获得了跳跃式的发展。
此后，德国的机械、化工、电器、光学，直到厨房用具、体育用品都成为世界上质量最过硬的产品，“德国制造”成为了质量和信誉的代名词。德国最有名的公司，几乎都是从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它们直到今天都维持着世界性的声誉。(记者董莉)□本报记者 董莉
就在中国高铁打败“德国战车”的消息出来不久，有关“中国工业落后德国100年”的结论一出，即遭来一片质疑声。静下心来，与“德国制造”的“工匠精神”相比，我们的制造业还有太多的“差不多精神”。对标德国，我们的制造业到底该学什么?
案例1爱较真一个螺丝钉都不能改
在和德国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济南企业感触最多的是“爱较真”，凡是定好的事，哪怕是一颗螺丝钉都不能随便改。
有一次，针对客户提出的意见，我们对设备功能做了调整。但在调试时，对方发现某个零部件有变化，而这是没有事先沟通过的，便拒绝验收。”让蒋伟红不能理解的是，因为他们的“擅自调整”，整部设备的性能更好了，但即便如此，德方也不能接受。
“其实，和德国人打交道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累，相反，只要按说好的做，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就算一年前定下来的东西，也会按规则完成，根本不会出现毁约、延迟付款这些在国内经常遇到的问题。”蒋伟红说。
案例2
难通融为个零件找到上游厂家
作为中德合资企业，力诺瑞特在和德国人的(合中，也是经历了各种“刁难”。
合作之初，车间里的国产冲床，在加工太阳能热水器用的板材时，机器与材料之间的空隙很大，而按照德国人的要求，空隙最多只有零点几毫米。理由是，空隙大了，虽然加工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但工人也可以把手，甚至是头伸进去，非常不安全。
“任凭我们怎么解释，德方派来的技术总监就是不依不饶。”力诺瑞特副总经理任勇回忆说，不得已，公司找到机床生产企业，但人家表示“改不了”。最后，迫于德方压力，又找到这家机床企业的上游供应商，这才解决了缝隙过大的问题，达到了德方说的“想犯错都犯不了”的要求。不信“物美价廉” 从不打价格战
任勇曾连续多年赴德学习，他印象最深的是，德国人不打价格战。他们认为“德国制造”的优势并不在价格上，甚至不承认有“物美价廉”这回事。这也是为什么在德国一套刀具可以用上百年、一口锅可以流传几代人。
“中国制造”一般更愿意以成本取胜。以太阳能热水器行业为例，因为陷入价格战的漩涡，从2012年开始整个行业出现持续萎缩，主流产品价格从3000元降到2500元。就连中国太阳能热利用产业联盟秘书长贾铁鹰都感慨：“这么便宜的热水器是怎么造出来的?”
“因此，我们在行业内首次推出了质保10年的金钻系列热水器产品，就是希望以此打破价格战的怪圈。”任勇说，在德国，没有哪家企业是一夜暴富，迅速成为全球焦点的。他们往往是专注于某个领域、某项产品的“小公司”、“慢公司”，但极少有“差公司”，绝没有“假公司”。正因如此，他们舍得花600年的时间来建一座科隆大教堂，这份对质量的完美追求也成就许多小公司成为百年企业。
回归产品质量是唯一出路
“虽然大家都在提‘工匠精神’，但德国人似乎从来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因为这种精神已经渗透在他们的骨子里，对细节的专注成为一种习惯。”任勇说，他去德国公司参观时，发现打扫卫生的阿姨用手摸每一个墙角，看看是否擦干净了。而且每个马桶旁一定是两个纸盒，为的是保证随时有纸。
“因为缺少西方工业革命这一课，中国制造业希望靠金钱买设备、买技术、买管理，就像是没打地基盖房子，只是空中楼阁。”在任勇看来，在工业4.0的生产模式下，“中国制造”的落脚点不是“多、快、省”，而是踏踏实实追求品质，从制造大国转向制造强国，拥有制造强国的那种“好质量”。
在有些人看来，互联网时代已经到来，再提“工匠精神”显得落伍。其实不然，不久前，日本电饭煲、马桶盖热销，就有观点认为，这是给“互联网思维热”提了个醒，于实业而言，回归技术、回归产品质量才是根本。相关链接
这样的售后，我们有吗?
兰州黄河铁桥被称为“万里黄河第一桥”。这座桥是1907年4月-1909年8月由德国泰来商行承建的，由德国工程师德罗担任现场总监。根据合同，从桥梁完工之日算起，保固期为80年，其间如有损坏，由泰来商行负责赔修。
据德国现代化问题专家李工真介绍，自1989年以来，德方便开始关注这座桥的使用情况，并多次提出维修计划。2009年德国人又跑来说：“这座桥必须停止使用，因为根据德国的规定，任何桥梁的使用期不得超过100年。现在造桥技术高得很，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你们兰州人如此喜爱这座桥，那好办，那就由德方免费为你们维修一次，以后将它作为‘桥梁博物馆’保留下来。”
李工真说，两年前他到兰州，一位当地领导对他说：“当年德国人还在这座桥的旁边建了一座仓库，里面准备了在80年保固期内可能维修时所需的部件，这座仓库现在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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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同的德国人：
一个顾客只做一次生意
为什么德国的产品动不动就“能用100年”?
一位德国企业家这样回答：“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德国没有资源，几乎所有重要的工业原材料都靠进口，所以必须物尽其用，尽量延长使用期。另一个原因，德国人认为产品质量的好坏，主要体现在是否经久耐用上。”
一位中国学者在柏林与一家锅具店的经理聊天：“你们德国人造的锅可以用上100年，因此每卖出一口，实际上也就丢失了一位顾客，以后人家不用找你了。你看人家日本人造的锅，用20年就到头了，顾客每20年就得再找他一次。仔细想一想，你们划得来吗?你们为什么要把东西搞得那么结实呢?把它的使用期搞短一点，你们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吗?”
这位经理这样回答：“哪里的话，所有买了我们锅的人都不用再买第二次，这就会有口皆碑，就会招来更多的人来买我们的锅，我们现在忙都忙不过来呢!我们这家厨具厂，是二战后从过去的兵工厂转产过来的，前后也不过几十年时间，就卖出1亿多口锅了，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口吗?快80亿了，还有70多亿人口的大市场在等着我们呢!”
这就是德国人的的生意经。他们营销战略的路数与众不同，一笔生意，在你身上一辈子就做一次，让你说他的东西好，这就会感染到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再去做他的顾客，然后再感染第三个人。
值班主任：田艳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