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元淘宝村的平静与瓶颈:"剁手节"没赚头 手艺也难以传承
11月11日，湾头村的妇女在制作草编产品。 记者王汗冰 摄
安东的妻子抱着孩子在回复网友询问
10日晚上8点30分，以生产销售草柳编制品而全国知名的亿元淘宝村——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湾头村，如同大多数村庄一样寂静。随着寒夜降临，街上少有村民走动，大多工艺品店及饭店也早已关门，没有了几年前“双11”前夜村民杀鸡宰鹅如过年般的景象。村里规模最大的淘宝店之一——天猫草艺居旗舰店的老板安东，在照顾完刚做过手术的父亲后，独自一人连夜开车从县城医院赶回家里，跑进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办公室，里面键盘敲击声和聊天软件消息提示音正热烈地碰撞着。
“大商家”交易数没有太大增长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安东把自己家的客厅用一堵墙分隔开来，里面沿墙摆放了6台电脑。安东经营草柳编制品已有5年时间，营销体系相对完善，拥有一家天猫商城旗舰店和两家皇冠级网店，年销售额达到近百万。3家店算上他和妻子共有6名员工，平均年龄26岁，分别负责推广运营、美工、客服等。
“我来送给养了!”晚上10点多，安东的合作伙伴小李兴冲冲地抱着一箱红牛和一个装满瓜子、鸭脖等零食的袋子跑进办公室。“今晚肯定通宵。下午的时候大家都轮流休息过了。”经历过五次“双11”的安东已经做好了准备，仓库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备货，将网店主打的爆款商品提前打好了包，“明早打出快递单就能发货”。
“可能因为在家开网店的原因，两个孩子也都是过了12点才睡。”安东妻子怀里抱着小儿子，手指不停敲击键盘回复买家询问。因为婆婆要在医院照顾手术完的公公，当晚，她不得不一边照看俩孩子一边充当客服。
零点一到，安东的天猫店交易额数字开始迅速滚动，不断刷新。“5万了!这才5分钟”，安东拿起手机与同行交流情况。“双11基本没啥利润，都是为了提高销量，刷爆款宝贝。”安东说今年“双11”相比去年销售额可以翻番，接近35万，可交易单数与往年相比却并无太大增长。这是因为今年主打的是“大家伙”，茶桌椅组合之类，比坐垫等“小物件”单价高不少。
现在能编草编品的人多了 没感觉“双11”有啥特别
一墙之隔，安东家院子里搭建的600平方米钢结构厂房下，两名分拣工却并不忙碌。“有些货品提前打好包了，等着明天一早就可以装车发货了。”分拣工老李说，安东的网店做得比较大，但分拣工也只有4个人，平时基本不加班，更不会通宵干活，“今天比较特殊，也最晚加班到12点”。
比老李更早下班的还有草柳编工。年近50岁的张兆霞编工手艺全村有名，能用蒲叶、芭蕉叶及藤条等编制几十种茶几、坐椅等家居用品，主要给村里电商提供不同类型的草编制品。“我们也没感觉到双11和平时有啥区别，每天正常编，电商来这儿提货。”张兆霞说，草柳编的东西都是手工活儿，想一下做快了或者多做也不现实。她以制作一个小茶几为例，手艺最好的人一天才做两个，慢的只能做半个。
张兆霞在家里雇佣了六七个人编制，还负责教手艺，每天傍晚6点下班。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多年前，村里刚接受外面客户的订单时，大家为了多挣钱，晚上吃完饭会编制到深夜。另外，电商刚兴起的一段时间内，她们接单量也比较大。
“双11”村内草编品的销量通常会增加十几倍，为何生产者会显得相对清闲?在她看来，现在能编草柳编工艺品的人多了。如果家里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中老年妇女都会学着编，年纪最大的一位老人85岁了还在编。
大家利润都压低了 建了行业“圈”参与的不多
走在湾头村街头，随处可见墙上刷着“在外东奔西跑，不如在家淘宝”“留守员中老年，一天净赚上百元”“闯关东，下江南，不如在家编竹篮”等标语。湾头村党支部书记安庆之说，目前村内有1700户，其中800户在经营淘宝网店，这些店主绝大多数是80后一代接触过网络的年轻人。做这个门槛比较低，也没有经济压力，加之村里传统的做草柳编的实体店比较多，产品并不稀缺，也不存在库存一说。村里除了在外有好工作的人外，多数年轻人特别是对电商懂行的都回来开店了。近几年，湾头村成了全国有名的淘宝村，一年“网”来上亿元，也吸引了周边村庄及外地省市年轻人的加入。有村民表示，现在村里很难租到合适的房屋干电商了。
安东坦言，他的网店虽然还处于上升期，但利润已不如以往。往常利润率约20%，“双11”的利润仅有5%左右。在他看来利润下降，除了因让利顾客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草柳编制品多是大件物品，限于尺寸快递不会收件，只能使用物流发送，成本会增高。二是，没有一个可以控制周边大范围电商售卖草编制品的行业协会。“一家新的淘宝店需要销量和评价来提高店铺的等级，有些店为了刷销量直接用进货价来卖，所以我们的价格也高不了，大家的利润都很低了。”他认为，一个行业协会可以把控质量和价格。
其实，目前村里是有行业协会的，但没形成很大规模。11日，记者在湾头村一相关负责人出示的手机微信中看到，他们建立了淘宝联盟和行业协会，但是“朋友圈”成员仅有百余人。此外，相关部门还在村里投资了近6个亿建立淘宝创业园，用于将村内淘宝电商聚拢在一起，目前一期已经建成，然而进驻率并不高。“大家都认为淘宝店开在家里，吃住都方便，还有老人帮忙打下手，进出货也方便。而搬过来却可能会增加一定成本。”该负责人说。
手艺传承不下去也没能力设计精品
利润降不降，不是手艺人张兆霞关心的，她最担心的是“草柳编手艺传承不下去”。张兆霞说，村里做草编的多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中年妇女，一般都不是年轻时学艺，而是孩子上学、离家了，自己没事干才学草编。虽然产品种类从最初的蒲团坐垫、茶几板凳等十几种，增加到现在的上百种，但多数产品依然只是较为简单地照着样子编。更为精细的技术，如用蒲草编制鞋、建筑等，会的人就很少了。她说，这个手艺学着容易，但是要做出质量好的工艺品至少要几年的经验。
湾头村的中年男性村民很少参与草编，张兆霞的丈夫就认为，“这都是女人的活”。他平时在家多是把整片的芭蕉树皮撕成细条，帮忙打打下手。在“双11”这种节点，男村民们给网店货品刷漆和装车，两小时60元。
手艺传承可能断代的同时，消费时代的产品升级、私人定制模式的推广又对草编制品这种家居用品释放出巨大的需求。张兆霞也坦言，近几年她学会的一些新类型、新样式，多是来自私人定制而保留下来的。也就是说，客户只有具体地画出产品的样式，她才可以编制出来，而让她自己出设计、出创意，就做不到了。创造性地“研发”艺术产品，村里仅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在工艺品厂工作过的人才能做到。
安东等电商也承认，个性化的精品草柳编虽然好看，却因价格高在网上销售量极少。年轻人经营淘宝店，考虑的多是售卖常规的销量较好的产品，对于学习编制精品尚没做过打算。截至11日晚上9点，草艺居的销售额已超过40万元，这已是一个令安东满意的数字。
据阿里研究中心涉农电子商务项目调研结果显示，2012年博兴县湾头村的草编产品交易额度就突破了1亿元。5年过去，这里“双11”的平静，无疑揭示了瓶颈期的到来。缺乏艺术创造力和“研发”能力的妇女们，面对不同群体日益细分的消费需求和年轻一代重视审美、讲究格调的个性诉求，难以承接这样的“升级”订单。5年前，全村1亿元是个令人骄傲的数字;5年后，一个又一个亿元村出现，大量新兴产业冒起，湾头村该如何重塑过往的辉煌?
原标题：亿元淘宝村的平静与瓶颈：利润压得很低 “剁手节”没赚头
值班主任：田艳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