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演员不能只有脱口秀演员的生活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开播。初阶段依然是对抗赛的形式，一半人晋级，一半人淘汰。残酷的赛制会增强这档综艺节目的观赏性吗?或许会吧，比如它在第一期就制造了“爆冷”的戏剧效果，上一季《脱口秀大会》的人气演员张骏被镜头前的新鲜面孔步惊云送到了待定区，表演成熟的小鹿则输给了几乎毫无脱口秀表演经验的视频博主拉宏。可是反过来说，步惊云和拉宏是因为赛制才赢的吗?好像也不是，或许他们表现得更加生活化，让观众相信，他们所讲述的就是他们的自然生活，而不是他们所生产制造的生活。

　　拉宏在舞台上讲述了这个春天，她在上海当楼长的经历。特别是网络语言在她这样的年轻人和那些老年人、外国人之间的隔阂所制造的幽默反差，的确让人会心一笑。这是来自生活的，自带一种生动的质朴，甚至拉宏在舞台上那些紧张的小动作和略显粗糙的呈现都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为观众所接纳、认可。这其中当然有对新人演员的宽容，但这宽容里是否也有一些对过于精致的包装的一点反感呢?

　　同样给观众带来惊喜的还有毛豆，他是一位退伍军人，曾是一名炊事兵，“……在那个危机四伏、惊涛骇浪的亚丁湾索马里海域……卤大肠”。他还调侃自己与母亲的关系：他表演母亲看他双手切菜切伤贴满创可贴，为掩饰尴尬问他是不是去当了弹古筝的文艺兵;他表演母亲得知他要去亚丁湾护航坚决不同意，但听到补贴数额之后立刻转换态度，那一声“啊”甚是传神。在毛豆的表演里，观众可能看不到技巧，只是跟着他的表演笑，或者说，在一段脱口秀表演中，需要让观众看到技巧吗?

　　这几年来，中国的脱口秀表演已经趋向专业化，正在形成自己的方法论和培训体系。它有了“指导教材”，有了培养实践，与之同时，脱口秀演员也正在职业化，他们不再是为了兴趣或者好玩而利用业余时间去说脱口秀，而是专职从事脱口秀的创作和表演。

　　从《脱口秀大会》第一季开播至今，庞博、呼兰、张骏等演员纷纷选择告别过去的生活，成为一名全职脱口秀演员。在这之前，观众可以看到庞博讲他做程序员的生活、呼兰讲他做精算师的生活、张骏

　　讲他读博的生活，如今，观众大多时候只能看他们在脱口秀舞台上讲脱口秀演员的生活。或许有一天，脱口秀也会像相声、小品等喜剧形式一样，舞台上下有所区分，文本创作和舞台表演是两个互相成就的独立工种。但对今天的脱口秀演员来说，观众对他们的认知和期待是统一的：他们既能写段子，又能表演段子。事实上，他们在《脱口秀大会》的舞台上所呈现的形象也是如此。一个脱口秀演员的脱口秀演员生活，对一个需要不断表达的脱口秀演员来说是不是有些狭窄了呢?

　　在这一季《脱口秀大会》之前，还有一档脱口秀综艺《怎么办!脱口秀专场》。那些观众在网络上熟悉的脱口秀创作者走进各行各业，采风、体验，举办行业脱口秀专场。这或许正是说明了脱口秀与生活的关系，它来自生活、表达生活，最终还是要回到生活。很多脱口秀演员的行业背景恰恰就是他们最鲜明的标签，同时也帮助观众打开了很多陌生的领域。现在，这种行业背景正在脱口秀演员身上消失，某种意义上说，脱口秀演员的一部分生活也随之消失了，而失去的这部分生活或许恰恰就是拉宏、毛豆他们所拥有的。

　　《脱口秀大会》当然不是脱口秀的全部，站在那个舞台上的也不是脱口秀演员的全部。在中国综艺也进入季播阶段的时候，这档综艺也开启了它的第五季。2017年，《脱口秀大会》第一季开播，那时候的很多演员还有脱口秀之外的生活，那些段子当然不如今天他们所呈现的这般精致，可是同样给观众带去快乐，一种新鲜的、生机勃勃的快乐。短短几年，脱口秀已经在中国成长为一个行业，找到属于自己的发展路径。在如今的一些线下剧场中，观众可以看到远比几年前丰富的脱口秀演出，或者说，那些并不闪亮炫酷的舞台下，也坐着一群群热爱它的观众。脱口秀进入中国的这些年，培养了演员，也培养了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