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缺失、心理失衡、生活失助 “边缘”未成年人该如何回归正途

　　6月1日起实施 最高检发布未成人保护十大案例

　　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将于6月1日正式实施，这也意味着两部法律在未来的司法实践中，将会进一步提升和强化未成年人保护的法治水平。今天（31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未成人保护十大案例，我们要特别关注其中一起发生在浙江金华的“事实无人抚养未成年人权益维护”的案例，检察机关以法律之名实施综合救助，守护困境中的未成年人。

　　寻找逃学失联多日的14岁女孩小兰

　　这是检察官丁夏维在一周之内，第二次和公安机关紧急会商了，他们正在全力以赴地寻人。大家要找的是一个还没有办理身份证、没有固定联系方式、行踪轨迹毫无规律，至今还未满14周岁的女孩儿——小兰。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 丁夏维： 这两天找她的这个过程，我真的没有想到放弃，但是在整个一年的过程当中，确实有几次有想过说，我真的可能尽力了，当我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心里默念三句，我说她没有爸爸妈妈了。

　　又一次失联的小兰现在已经读初一了，丁夏维第一次接手她的案件还是在一年前。2020年6月，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接到了一条强制报告线索，来自当地的教育部门和妇联向检察机关反映，从这一学期开始有了逃学现象的小兰，已经失联多日。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 丁夏维： 我们就跟公安机关协同开展了扩线审查，就是从她的朋友圈开始，每天晚上做了些什么事情，在哪里落脚，我们一步步地深挖进去。我们认为她有可能已经遭到了性侵害，她周围肯定有一帮这样的朋友带着她，是在利用引诱她去做了一些违法的事情。

　　小兰被从犯罪团伙解救 但困境还远未解除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摸排研判、信息追踪，金华警方一举抓获了一个引诱介绍幼女卖淫的犯罪团伙。虽然10名团伙成员最终都被依法从重严惩，但看着被解救出来的小兰，丁夏维开始强烈地意识到，这个孩子身处的困境和危局还远远没有解除。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 丁夏维： 这个孩子，她当时的状态是属于什么呢？我们总结了三个词，一个就是监护缺失 ，然后心理失衡 ，还有生活 上失助 。

　　在丁夏维办理过的未成年人检察及权益保护工作的所有案件中，小兰的身世最为复杂和特殊。2019年，年仅12岁的小兰就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人生重大变故。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社会心理指导中心负责人 毛晓波： 看着她的爸爸把她的妈妈杀害了，孩子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她当时经历的这些心理上的压力，其实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对于她来讲是一个强大的一个应激反应，所有的情绪积压在她的身体里面没有爆发出来。

　　因为家庭情感纠纷引发的一场悲剧，让小兰成为了最无辜的受害者。母亲被害、父亲坐牢，从事实上已经失去了父母监护的小兰，从此开始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而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的老两口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照料小兰吃饱穿暖。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社会心理指导中心负责人 毛晓波： 爷爷奶奶平时这里是不上来的，就是在下面，七八点钟就睡觉了，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特别是打雷下雨的时候，她说我也很害怕。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 丁夏维： 其实我们看到了她是身处这个困境，民政部门有做了把她纳入到困境儿童的这个救助保障，关工委、妇联、团委等等，我们都第一时间去关心救助她，经济上的救助等等。但是这些之外，从长效的一个保护来说，到底谁能够监护到她，谁来履行这个监护职责，是当时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想得最多的。

　　监护干预 启动合适监护人调查评估程序

　　不幸的家庭遭遇，让小兰过早地承受了巨大的心灵创伤，如何维护这个生活在困境中的女孩的权益？《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了检察机关对未成年人权益保护工作的主导责任，小兰重返校园，谁来承担起对她的监护责任？启动合适监护人的调查评估程序，是接下来摆在检察官面前的首要任务。

　　调查评估从小兰的近亲属和社会关系展开，内容包括对监护能力、监护意愿、人格品性、与被监护人的情感联系以及小兰自己的意愿等，根据有利于未成年人的原则，检察机关最终确定小兰的大姨为合适的监护人选。

　　小兰的大姨： 我都跟她都说过了，姨娘不需要你的回报，就是你好好读书，有美好的将来，有好的未来，我就满足了。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 丁夏维： 我们从她的行为上已经看到，她自己非常愿意觉得来接过这一棒，把妹妹的孩子看好。我们通过支持起诉来落实她的监护权的变更，申请法院把小兰的监护权从她的父亲这里转移到她的大姨。法院是当庭判决支持的。

　　各方力量携手 为小兰提供权益保护

　　监护权变更之后，由检察机关牵头，联合民政、教育、卫健、共青团、妇联等11个部门召开联席会议，大家都拿出了具体的方案，从各自的工作职能出发，还同步引入了心理咨询师，青少年事务社工等这些专业的社会力量，共同为小兰提供最大限度的权益保护。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社会心理指导中心负责人 毛晓波： 我跟检察院的同志一起曾经做了28次心理咨询，对她。其实也就是一种心理陪伴。每个礼拜几乎有两次时间必须要跟她见面，了解她的生活情况，包括她的精神状态，那一段时间，她的数学成绩，满分120分的卷子也可以考到一百多分。

　　毛晓波，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受金华市妇联的委托，他配合检察官丁夏维全面介入对小兰的心理救助和司法保护工作。经过了长达一个学期的心理干预和建设，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的小兰也逐渐回归了学习和生活的正轨。

　　小兰的大姨： 像去年暑假，毛老师和丁检察官，还有两个社工，有一个社工24小时的陪着她，晚上陪她睡觉，就是怕她太无聊，就让她去练舞蹈还有补课什么，你说多好。

　　然而，今年春季学期开学后不久，小兰又有了逃课的记录，甚至还出现了夜不归宿的现象。两个月前，她的大姨发现小兰开始学会化妆，手臂上还出现了纹身。

　　小兰的大姨靠在夜市摆摊为生，一边要尽全力照顾小兰，一边还要支撑自己的家庭正常运转。现实的生活压力，让大姨对小兰的监护慢慢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兰的大姨及时向检察官反映，她需要获得的帮助是管住这个孩子不向坏的方向发展。

　　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 丁夏维： 青春叛逆期又刚好恰逢而来，这样的孩子，靠我们言语上去教育和引导还是不够的，她平常在她迷惘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一些力量在保护她，在推动着她、、。但是外界又会有一些年轻的不良习性的力量在拉住她，在吸引她，在拽着她，这两股力量的交织，她在这个摇摆不定的时候，她很容易滑向她不应该走的这一边，我们是看着非常着急。

　　困境儿童到迷途少女 小兰的未来何去何从

　　小兰起起伏伏的状态，让大家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走到了人生关键的十字路口，从困境儿童到迷途少女，小兰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对她的保护如何以法律的名义继续延伸？

　　已经失联快半个月的小兰究竟去到了哪里？公安机关也派出了专门的力量协助检察官丁夏维开展工作，但是要在海量的社会视频中找到她的蛛丝马迹，就如同大海捞针。

　　经过连续几天不间断的摸排和梳理，大家终于发现了小兰的踪影。

　　如果放任小兰在失去监护的状态下，多在社会上停留一天，也就意味着她离危险的边缘又近了一步。经过公安机关的努力寻找，小兰终于又重回大家的视野。

　　丁夏维： 你是插了个翅膀你就能飞的人，但是你跌下来，会跌得很狠知道吗？ 我们一次次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想干预一下你的生活，干预一下你的身心发展，不想你往偏的方向发展，你一次次跟我们较着这个劲，你不要觉得你们没有资格管我，不是这样的。国家对每个未成年人，都是（要）保护同时要教育、要管束。

　　专门教育 引导“边缘”未成年人回归正途

　　尽快带小兰脱离目前的环境，就必须为她找到一个合适和稳定的去处。在小兰失联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找人，丁夏维还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经过反复的考察和评估，在征得小兰大姨的同意和确认后，小兰将要在这所专门学校开始被“约束”的生活。

　　面积不大的启德学校，目前有在校生205名，在这里就读的大多数都是有着严重不良行为，父母、监护人以及所在学校已经无力管教或者管教无效的孩子。《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明确规定，将“问题少年”纳入分级分类教育矫治计划，建设专门学校作为国家教育体系的组成部分，就是为了给像小兰这样的孩子们提供兜底的制度保护。

　　缙云县启德学校 校长 蒋江湖： 纠正了一个孩子，也是拯救了一个孩子。在这样的一个法律出来了之后，能够有效地让他们去接受这样的一个教育。不是说一直要靠法律来约束或者要靠我们学校来约束，我们最终达到的是让他们自我约束，重新调整为一个正常身心健康的孩子，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一个人。

　　做好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守护者，法律就是最坚实的后盾。《未成年人保护法》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正式实施，不仅将为司法机关提供更加清晰的法律依据，也为整合社会资源、动员社会力量创造了充分条件，尤其是把“保护权益”和“预防犯罪”紧密地衔接在一起，两部法律的实施将正式构筑起一个全方位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未成年人保护体系。

　　浙江省金华市人民检察院 检察长 钟瑞友： 这两者之间实际上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我们检查机关一方面要严厉打击未成年人受到侵犯的这个行为。我们还要在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方面我们要积极主动，怎么预防？由谁来预防？形成什么样的机制？我们可以通过一系列的制度设计来不断推进，通过预防实际上得到更高的保护，在保护中又让他们得到更好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