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派出所的48小时 体验基层民警的日常

　　文/片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日均接警量130余起,仅2020年下半年接警量就达到2.5万起,济南市舜华路派出所当之无愧为省城最忙碌的基层派出所。在这里,50余名民警守护着辖区28平方公里内147个小区、3.8万余家企事业单位、42万人口的安全。

　　在属于他们的节日——首个中国人民警察节来临之际,他们依旧奔忙在执勤一线。1月5日和6日,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来到这里,以随警体验的方式,记录下了48小时民警们的日常。

　　5日上午9点

　　电信诈骗花样多

　　“守好你的钱袋子”

　　想象一下战时指挥部的景象,大致就能感受到舜华路派出所民警的工作节奏了。

　　5日早9点,当记者来到值班室时,和窗外安静的街头相比,这里十分热闹。报警电话不时“丁零零”响起；值班民警问询着电话那头的警情；一旁,同事正在帮一名手机失主查询监控；打印机不时嗡嗡响起,一张张接出警登记单慢慢从机器里“吐”出来……

　　一墙之隔的受理大厅内,40多岁的值班民警张雷正在问询一起疑似电信诈骗的警情。他看起来面庞清瘦,话不多,多数时间在倾听,但思路清晰,偶尔也思考片刻,继而问出关键问题。

　　报警人是一名20岁出头的小伙子,双手交叉紧握着放在桌上,正在向张雷讲述自己的受骗经过。就在头一天晚上,他点开了一条陌生短信链接,下载了一款贷款软件,申请了一万元贷款。就在提现时,熟悉的剧情发生了,系统提示贷款因错误操作被冻结,需要交纳保证金。小伙先后两次汇款共2万元,仍未提出本钱和贷款,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了。

　　“账户为什么冻结了?你没搞清楚就敢转账呀?小伙子!”“怎么能相信呢,没有听过反诈骗宣传吗?”问询小伙受骗过程之余,张雷感慨道。小伙没有说话,趁着民警登记时,记者看到他把额头压在交叉紧握的双手上,沉静了几秒钟,脸上流露出悔恨的表情。

　　做完笔录,时间已到10点25分,张雷将文件整理完毕放入专门的抽屉里。张雷告诉记者,从警十多年,类似的电信诈骗手法,他见得很多,受骗金额从几千元到上百万元的都有。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报类似的警情。“这类案子破案难度大,重点在预防,电信诈骗花样很多,不断翻新,但你只要把握一点就行,那就是守好你的钱袋子。”

　　5日10点05分

　　男子报警遭“恐吓”

　　民警出招化解矛盾

　　舜华路派出所辖区面积有28平方公里,有147个小区,实有人口近42万,日均接警136起,所里值班为班组轮流制,每个班组约8名民警,每四天轮一次班,每次班24小时,从上午9点起到第二天上午9点,他们基本处在连轴转的状态。

　　就在张雷问询案件时,他的同事张振正赶往辖区一居民楼,到达报警地点是10点05分。报警人称,因一起交通事故未处理,结果双方引发纠纷,甚至受损方的语气里带有“威胁”意味。

　　根据报警内容这起警情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不过从部队转业、干了两年多民警的张振经验已非常丰富。他说:“这可能是交通事故引发的纠纷,得需要询问核实。”

　　报警男子情绪激动。“警察同志,你听,这是他发给我的语音。”见民警来到,报警男子就播放起微信语音聊天记录。

　　“你先别激动,先说说交通事故是怎么回事。”张振稳住他的情绪,问清了事故的过程。在十天前,双方发生了追尾,报警男子承认事故责任,但当时急着去给孩子看病,身上没带钱,就没有当场处理事故,不过双方添加了微信。

　　5日上午9点25分,一名陌生男子联系到报警人,双方沟通时对方发来语音:你得抓紧处理了。

　　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呢?张振给出了他的解决办法。他把警情做了备案,建议报警男子抓紧把交通事故处理了,一旦遇到什么情况及时报警。出完警,张振说,这个警情可以定性为由一场交通事故引发的纠纷。“公安机关看证据,不能模棱两可,更不能以还没发生的推测去执法。”

　　临近中午11点30分,这场历时1个多小时的警情处置完毕。张振说,纠纷类等警情在工作中经常见到,真正的刑事案件其实寥寥无几。刚到派出所时,遇到纠纷类的警情他会感到新鲜,时间久了处理得多了,就知道该如何快速化解矛盾。“虽然遇见得多了,但处理完一起纠纷时,还是会感到高兴,群众很多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警,警察去了他们也会安心。”

　　5日晚10点20分

　　报警后自行解决了

　　民警“哭笑不得”

　　现实远比剧本精彩。5日晚10点20分,报警电话响了起来。辖区一位乘客和出租车司机发生纠纷。“它这个事起因很简单,就是乘客到达目的地了,想让出租车送他到地下车库,司机说进去不好出来,因此两人发生了争执。”出警民警张雷边准备出警边说,“到了地方去调解一下。”

　　此时已经是深夜,室外格外寒冷,警车内也透着一股寒意。十来分钟后,记者和民警到达了报警地点,在街头寻找起报警人,不大会儿身子就被冻透,寒风吹来,不禁浑身哆嗦起来。

　　经过20分钟左右的寻找,报警人始终未出现,记者猜测会不会是纠纷升级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这时,张雷拨打了报警人的电话。“哦哦,你又把乘客送回去了是吧……事情解决了就好。”

　　“走吧。”挂断电话,张雷哭笑不得地告诉记者,报警以后,出租车司机和乘客俩人又商量自行解决了,司机把乘客送到目的地,正常收取了车费,不需要警方介入了。

　　深夜10点53分,记者跟随民警踏上归程。张雷说,一般纠纷的警情,至少得处理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如果真要有违法行为,就需要依法依规处理了”。

　　6日上午9点

　　副所长上阵抓捕嫌犯

　　“让弟兄们能歇就歇会”

　　在长期的相处中,办案民警结下了深深的战友情,特别是在遇到棘手的或有危险的警情时,大家伙都想着往前冲。

　　6日清晨,一场“王炸”级别的寒潮突袭,济南比往日安静了不少,再次踏上前往舜华路派出所的路程,迎面吹来“刀子般”的寒风。

　　上午9点左右,舜华路派出所值班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抓紧备好装备,需要出抓捕任务了。”大约一分钟后,派出所专门负责案件的副所长苏鹏程走进了值班室。他的话音刚落,三名辅警和一名民警就已拿好单警装备。

　　“是什么抓捕任务?”面对记者的疑问,苏鹏程立即做出了解答:“我们要去一家宾馆抓捕一名在逃嫌疑人。”

　　副所长亲自上阵,对此苏鹏程说,“所里每天的警情都很多,能让弟兄们歇会就歇会,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这个警情或许会遇到危险,但作为90后的他,一定要冲在前面。

　　十几分钟后,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了一家宾馆前。来到宾馆前台,苏鹏程与宾馆工作人员交谈着,在确定身份以及房间号后,一行人便走进了电梯。“一家四口住在房间里,兄弟们在抓捕的时候注意安全,千万别受伤。”电梯里苏鹏程叮嘱着同事们。

　　“1、2、3……”随着电梯屏幕里的数字不断增加,电梯里愈发安静,甚至都可听到电梯暖风吹动文件夹里的纸张所发出的摩擦声。

　　“11楼到了。”民警们走出电梯,悄悄停留在一个房间门前。

　　站在房门前的苏鹏程向身后的民警看了一眼,二人一句话未说,彼此点了点头,房门打开了,仅几秒钟的功夫,房间内一名男子就被控制住并戴上了手铐。

　　“这是我们的警官证,这是拘留证,跟我们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民警们干净利落。

　　6日上午10点32分

　　最简单的调解

　　也要花个把小时

　　上午10点15分左右,警情又来了。根据接警单上显示的内容,双方因租房押金问题产生纠纷。

　　记者了解到,舜华路派出所的辖区南至二环南路,向北接近工业北路,西至奥体中路,就在前不久又打破了自己创下的日接警纪录。“那天警情达到了215起,处置每起警情最少也要用时1个小时,所以忙起来,警车不熄火,值班民警相互之间也极少见面。”办案民警告诉记者。

　　说着说着,时间指向10点32分,记者跟随民警来到了康虹路附近一小区内。此时,房东与租客正在争吵着。“您好,怎么了,是谁报的警?”经询问得知,租客租赁了房屋达一年,由于工作变动,想要退租。其间,因房屋内家具些许损坏,房东拒绝退还押金,因而产生纠纷。

　　“各自冷静一下,咱们好好沟通,归根结底要把事情解决。”听到民警的话语,双方的“火”渐渐消散,各自讲述着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最终经过民警从中调解,长达1小时的协商画上圆满的句号,房东答应退还一半押金,扣下的押金用于维修家具。

　　“感谢民警,这么冷的天还给我们解决事情。”离开前,双方向办案民警表达谢意。民警闻军回复道:“这是我们的责任。”此时记者发现,闻军的双手已冻得发红。

　　11点33分,一行四人乘坐警车返回所中,途中闻军与记者聊起了往事。2009年左右,他刚来舜华路派出所时,每天的警情十多起,随着小区以及企业公司的拔地而起,舜华路派出所逐渐成为了济南市最为忙碌的基层派出所。“虽然比以前忙碌了,但大伙一致认为,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就要担任起这份责任。这不仅仅是舜华路派出所的民警,其他派出所的民警都是一样的。”闻军说。

　　6日晚8点20分

　　救助流浪男子

　　腿冻得快没知觉了

　　一下午的忙碌,直到傍晚7点左右才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整个下午大家水杯里的水总是热了凉,凉了热,有时刚倒入热水,还未喝一口,就被警情“搅了局”。至此,记者也对“有困难请拨打110,需要求助找民警”有了更深的理解。

　　晚8点,在派出所外面的一块屏幕上,气温一栏显示—16℃,值班室里民警与辅警一如既往地处置着手里的工作,他们似乎暂时忘却了外面的极寒天气。　

　　晚8点20分左右,伴随着一阵声响,一则警情显示在值班室电脑屏幕上,内容大致是:会展西路一名男子需要紧急救助。民警与辅警立即整顿好装备向外走去,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当打开值班室大门的那一刻,一阵寒风迎面袭来,民警不禁缩了缩脖子。大约10分钟,民警及辅警到达报警地点,在一处台阶上发现了一名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男子。

　　“来来,快进警车里暖暖。”民警上前搀扶男子的同时,不断了解该男子的个人信息等,男子回答得有些语无伦次。考虑到男子的安全,民警和其他在场的工作人员商议决定将男子送往最近的救助站。大约晚9点,民警载着男子到达了救助站。在进入室内的一刹那,暖意袭来,男子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腿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一个多小时后,深夜10点左右,民警回到警务室,此时他们全身都被冻透,搓搓手搓搓腿,再次回到岗位上。

　　6日晚10点23分

　　和饭店起纠纷

　　醉酒男子“砸”电脑

　　回到派出所后,民警倒了一杯热水,身上的寒气还未褪去,接警情的特殊声音再次响彻值班室,此时距离回所仅过去了5分钟。

　　根据报警内容显示,一名醉酒男子情绪激动,并砸了饭店的电脑。“醉酒”、“砸电脑”的字眼充斥在民警的脑海中。

　　两名辅警配合民警一同赶往事发地点。途中,民警随时与报警人进行着联系,进一步确定具体地点,而记者发现,此时的济南街头车辆与行人寥寥无几,在警车中每次呼吸都会产生哈气。

　　晚10点23分左右,警车到达现场,步行走过停车位与饭店十几米的距离,仍有寒气的身体又再次被寒风侵蚀。走入饭店后,在收银台附近,两名男子扶着桌子勉强站立。

　　根据报警人的描述,民警得知两名醉酒男子因费用问题彼此产生了口角,可没想到其中一人竟然把火撒向工作人员,其间将收银台上摆放的电脑屏幕碰倒,还损坏了店内的易拉宝,并不存在报警内容中提到砸电脑的情况。

　　每到这个时间节点,因饮酒产生的警情民警早已熟悉,处置起来得心应手。对于两名男子的行为,民警进行了批评教育,针对男子损坏店内物品的问题,在民警的调解下圆满解决。

　　大家回到派出所时已接近晚11点,这时派出所的屏幕上已显示气温达到-18℃。

　　6日晚11点15分

　　男子醉酒砸妻子车窗

　　苦苦劝解“握手言和”

　　相比下午,深夜的警情量稍显下降,借此机会民警们喝了几口热水用来驱赶身上的寒气,可是好景不长,深夜11点15分左右,值班室又接到了警情,因醉酒产生的纠纷再次出现,不过这次与此前的警情不同,当事双方是一对夫妻。

　　在一家饭店门前的停车场,民警和辅警顶着寒风调解着警情。记者了解到,当晚该对夫妻与朋友一同吃饭,酒足饭饱后,男子欲将朋友送回,遭到了妻子的反对,这时已在醉酒状态的男子竟然拿起妻子的手机砸向汽车玻璃,二人随即产生口角。

　　“都是一家人,你们都别着急,好好沟通一下。”民警劝解着二人。最终在民警的调和下,这对夫妻“握手言和”。

　　警情成功处置,这时民警与辅警在寒风中站了整整43分钟,记者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打抖,而民警的脸部也已泛红,双手也被冻得握不紧拳头。

　　7日凌晨0点15分

　　忙碌了一整夜

　　晚饭早已凉透了

　　7日0点15分,街面上静得只听见风声和树叶的“嚓嚓”声。此时此刻,趁着警情告一段落,民警与辅警这才吃完早已凉透的米饭和菜。

　　“刚才来了警情,没吃完,现在吃点,因为还要值班到早上9点,害怕扛不住。”一位民警向记者说道。而对于寒潮的袭来,民警给出的答复是: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冷,扛一扛就过去了。

　　1月10日是首个中国人民警察节,在蹲点采访的过程中,记者曾向不同的民警问道:警察节有何愿望?得到的回答大致相同,民警们希望每次出警以及执法办案,战友们都能够平安,生活中保持健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守护辖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