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的警钟为谁而鸣？

　　曾经的互联网顶流天涯社区，已经无法访问一个多月。为了自救，天涯的创始人在抖音发起了“七天七夜，重启天涯”的直播义卖，希望筹集300万元的资金，帮助天涯重启。就目前的数据来看，这场直播可以说是不成功的。诞生于早期互联网时代的天涯，曾经达到怎样的巅峰?当天涯不再适应新互联网时代，“情怀”究竟值不值钱?

　　“天涯”为何能在当时“一统天下”

　　何为“天涯”?年轻的读者可能不知道，天涯社区曾经达到怎样的巅峰，说它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BBS(Bulletin Board System，网络论坛)之一也不为过。

　　1999年，马云创办了阿里巴巴、马化腾推出了QICQ。同年3月，天涯虚拟社区诞生。根据天涯的百度百科介绍，“天涯社区以‘全球华人网上家园’为愿景，致力于打造最具影响力的全球华人内容创作和知识分享社交平台”。

　　到2004年，天涯已有300万注册用户，日访问量2000万左右，而彼时的中国网民人数约7950万，算下来每4个人就有1人浏览过天涯。巅峰时天涯社区登上了互联网实验室的全球500强榜单，也是国内唯一上榜的综合型BBS社区，注册用户超过1.3亿，月覆盖用户超2.5亿。

　　天涯的slogan(口号、广告语)真不是吹牛，当年的网友在这里仿佛找到了组织，人们在这里侃天说地、激扬文字，无论是讨论娱乐八卦、情感生活，还是关注热点时事、历史故事，天涯成为当时中国互联网江湖绝对头部的社区类交流分享平台，其影响力，绝不亚于今天的抖音和小红书。

　　就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中，天涯论坛逐渐成为当时最大的知识文化类虚拟社区之一，诞生了无数“神帖”和“神作”。今天影响力巨大的《明朝那些事儿》《鬼吹灯》等头部网络小说，就是当年在天涯煮酒论史论坛、天涯莲蓬鬼话论坛连载的作品。除了这两部作品的作者当年明月(石悦)、天下霸唱(张牧野)，天涯还捧红了芙蓉姐姐、宁财神、十年砍柴等初代网络红人，各种各样的高手怪咖云集在此，恣意挥洒、飞文染翰。

　　天涯社区为何能在当时“一统天下”?在Web1.0时代，用户基本都是被动地接受互联网中的内容。2008年随着移动端的普及，网友也正式进入Web2.0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虚拟论坛作为Web1.0至Web2.0过渡时期的产物，可以满足网友的主动性需求，满足人们发表意见、传播思想、讨论争辩、社交交流的自由意志。除了天涯，凭借论坛文化、社区文化获得网友青睐的平台还有很多，当年的搜狐、新浪、网易都有论坛项目，甚至今天的知乎、豆瓣，其根本思路仍是这种模式。

　　2008年后移动端普及，尽管流量入口与利益分配依然被互联网巨头把控，但用户可以自主创建互联网中的内容，PC端的社区文化成为明日黄花。一些更加私人化的社交平台出现，微博、微信等平台成为主流，网络信息发布的门槛大幅度降低，天涯等主打BBS的社区类网站变得越来越冷清。

　　这场直播称得上“反面教材”

　　网友知道，天涯的社区用户量和日活量在断崖式下滑，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4月26日，有网友发现天涯社区官网和其APP无法打开。天涯社区官方微博曾于4月1日发布公告称，近期将进行技术升级和数据重构，在此期间平台将无法访问，“请大家耐心等待”。

　　其实，在2022年年底，天涯就曾出现过无法访问的情况。2022年11月25日，天涯社区官方微博发文回应，称“遇到了一系列的系统故障问题”，随后恢复访问。没想到几个月后，天涯社区的官方网站及APP再次无法访问。天眼查APP显示，天涯累计被执行1.46亿元，创始人邢明多次被限制消费，公司还涉及数百个案件。

　　据扬子晚报报道，有知情人士透露，天涯社区拖欠了海南电信服务器费用高达1000多万，后因无力支付，将网站数据打包下载后，其余资产转卖给了海南电信。如果能够支付300万元费用的话，电信就同意让天涯先恢复访问。

　　为了筹备资金，天涯的创始人邢明、前天涯社区执行总编宋铮等人根据网友建议，发起了一个名为“七天七夜，重启天涯”的7×24直播义卖。直播义卖于5月28日(周日)20:00在抖音“重启天涯”直播间开始，持续到6月3日(周六)20:00。

　　5月28日起，天涯正式开启直播活动。为了这场主打情怀和义卖的直播，天涯请来天涯初代网红美女“冻龄女神”笑楚，以及作家孔二狗、十年砍柴、坏蓝眼睛、峻舞涛等。也许是因为缺乏经验，也许是因为没有做好功课，天涯的这场直播可以称得上是“反面教材”。

　　5月29日(周一)中午12点，直播间邀请到了孔二狗坐镇，但由于缺乏事先沟通与直播技巧，整个过程非常尴尬。而在随后与科普作家峻舞涛的连线中，直播间甚至连基本的连麦问题都无法解决，多次中断直播，用户体验极差。

　　据飞瓜数据，在第一场持续时间近8小时的直播中，“重启天涯”场均观看人次仅3.5万，巅峰时同时在线人数刚刚过千，大多数时候仅400人在线。作为一场带货直播，“重启天涯”共有超过50个链接上线，但选品类型与天涯本身特点没有共性，优惠力度也不够大，直播间销售额在2.55万元之间，可以称得上非常惨淡。

　　6月1日15:00左右，新黄河记者在撰写本文时，“重启天涯”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仅仅88人。通过评论区内容可以看出，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天涯来的，很少有用户就商品提问问题。“天，就几十人在线”“当年的天涯多牛呀，说倒闭就倒闭了”“把芙蓉姐姐请来人会多些吗?”直播间的网友不断发出感叹。

　　这些虚拟社区依然平稳前行

　　天涯关停的警钟敲响，“重启天涯”的直播翻车，但并非所有经营虚拟社区的网站都消亡了——B站、知乎、豆瓣、汽车之家、虎扑、懂球帝等其他平台，依然能在巨浪之中改变风向，平稳航行。可以说，上述几家主打虚拟社区的网站，都在搞好社区氛围的前提下，加强内容质量，并做好商业化转型，他们对转型升级的用心程度，显然是天涯不具备的。

　　其中，B站、知乎的客户群更加大众化，B站以视频内容为主，知乎以文字内容为主。

　　早期的B站主要针对的是喜欢动漫、游戏等亚文化的“二次元”年轻用户。近些年，B站在跨年晚会、数字人、虚拟直播、大型赛事等方面频频出圈，非二次元内容的涌入让B站逐渐成为当下所有年轻人获取知识、娱乐消遣的第一大视频网站。相比腾讯、爱奇艺、优酷等其他视频网站，B站用户更加年轻化，这也成为广告主投放的最大动力。

　　知乎的气质更接近天涯，各行各业的专家以及热心的网友在这里交流，作为“问答社区”，知乎为了能够更好地发挥其优势，在做好社区氛围的同时，加强知识输出、娱乐内容、小说阅读等主流内容。

　　豆瓣、汽车之家、虎扑、懂球帝等网站则选择走垂直化路线。“文艺青年的聚集地”豆瓣早期一直走“弱运营”模式，近些年，其电影、图书、音乐等模块常常被水军和粉丝“攻陷”，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在短时间内，豆瓣还是国内最值得参考的文艺类网站之一。汽车之家、虎扑、懂球帝等其他网站的目标则更加明确，他们主攻汽车、体育等单一板块，辅助生活、娱乐、时尚等其他内容。

　　天涯面临的难题，有不可逆转的时代因素，但并不能将天涯衰败的一切因素都归于“时代潮流”。对于每个在互联网时代洪流中的网友来说，他们的手机里，不可能只安装抖音等几个APP。虚拟社区良好的社区氛围，能够让网友找到自己的价值感和归属感，将社区氛围、内容输出和商业化能力调整到一种稳定的状态后，这种网站也能成为平稳航行的大船，社区也能成为良性资产。否则，所谓的“情怀”和“回忆”并不能立即转换成商业价值，天涯想要自救，还需要再用点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