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奶事件”上热搜，记者打入某学员粉丝后援会，揭秘——饭圈经济究竟是怎样一门生意？

　　近日，网上流传着把牛奶倒入下水道的视频，这一幕让很多人联想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美国那些宁肯把牛奶倒掉也绝不降价的冷血资本家。有所不同的是，如今的牛奶除了具有商品属性，还被平台、商家赋予其他附加值，变成了粉丝助力偶像出道的工具。舆论不断发酵，《青春有你3》(以下简称《青你3》)遭停播整改，爱奇艺两次道歉，冠名商蒙牛、真果粒道歉……这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饭圈实录，让人忍不住发问：饭圈经济究竟是一门什么生意?

　　倒奶式追星，了解一下

　　倒奶事件一出，大众关注的焦点一下子集中在了几个问题上：究竟是怎样的赛制导致了粉丝花钱倒奶?平台、商家、粉丝分别错在哪儿?

　　《青你3》是爱奇艺推出的一档男团选秀类综艺，为了让自家爱豆出道，粉丝们不仅需要付出真情实感，更需要掏出真金白银。粉丝为爱豆“打投”(打榜+投票)有多种方式，其中最主要的有两种：一种是登录爱奇艺为爱豆助力，节目停播整顿前的投票规则是，普通用户每天可以投1票，VIP会员可以投2票，平台投票被称为“主榜单”，为主榜单投票的行为则是“主投”。《青你3》某学员的粉丝透露，后援会会将粉丝设置不同分组，进“打投组”的前提是购买打投产品，“根据自身经济实力把钱集中交给后援会，具体金额不作要求，后援会则找黄牛大批量购买爱奇艺账号，然后把账号分到打投组的粉丝手里，有时间的粉丝集中精力打投。”另外一种投票方式就是购买冠名商推出的打投产品，为爱豆增加助力，也就是俗称的“奶票”。

　　按照规则，牛奶买得越多，给喜欢的偶像投得票数也就越多。需要说明的是，用来打投的真果粒产品是为《青你3》量身打造，购买“奶票”的正规途径是官方小程序“真果粒青春福粒社”。此外，京东、淘宝等线上渠道也能买到，曾经一度卖到脱销，评论区充斥着粉丝为爱豆宣传的文字、图片，销量非常可观。

　　两种打投方式都可谓耗时、耗力、耗财。此次真果粒推出的打投产品，有的是吸管产品，内有一张奶卡，微信扫码即能助力;有的是奶盖产品，需要微信扫奶盖内部的二维码才能助力。对于后援会来说，最简单的方式是购买直接扫码投票的“奶卡”，一张奶卡最高能卖到22元。至于奶盖产品则有些麻烦，因为购买量大、开盖后喝不完、无法进行二次处理等使得“倒掉”成为这批牛奶最终的归宿。而网上流传的视频中负责倒奶的人显然不是粉丝，很有可能涉及到赞助商、经销商、黄牛等一条完整的畸形产业链。

　　“我们跨省拿货很便宜，一瓶奶的成本只有两三元，二维码瓶盖一般是五元一个。”济南时报·新黄河记者通过打入某学员粉丝后援会，打探到在闲鱼销售“奶票”的一位经销商，他表示瓶盖根本就不愁卖，当初粉丝疯狂打榜的时候，卖奶反而成为了他的副业，“积攒的瓶盖由专人负责进行扫码，我们不仅卖给粉丝，同时也卖给那些经纪公司。”一瓶完整奶市场价在7元左右，瓶盖就值5元，可见买方市场需求之大。另外济南时报·新黄河记者还在多家论坛发现“收大量奶票”“目前已在排单，火爆热卖”等字样的广告。但倒奶事件爆出后，大部分商家已经删帖躲避风头。

　　要打的可不止爱奇艺和蒙牛

　　《青你3》因倒奶事件揭开了饭圈的丑陋一面，爱奇艺和蒙牛遭遇“人人喊打”。其实早在去年《青你2》播出时，倒奶的新闻就已经出现在网络上，只是当时造成的影响远远没有今年大，所涉及的社会关注度也远不及此次事件。然而倒奶只是冰山一角，选秀处处体现出资本的博弈，散发着铜臭味，秀粉一边喊着“永远不要和资本共情”，一边还是会心甘情愿被数据流量裹挟，沦为平台和商家的“打投韭菜”。

　　经纪公司和学员本人想要一炮走红，选秀是最佳捷径。但决定学员能否出道，除了个人实力和魅力，以及节目内部利益博弈等各方面因素，最赤裸裸的竞争赛道是人气比拼，而判断人气高低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粉丝的购买力。粉丝的打投渠道上大概分为节目投票、线下应援、产品集资等形式，每季选秀节目的线上投票环节都是粉丝“烧钱”最多的地方，参与打投的粉丝为偶像集资的额度都在千万元以上，直接受益者就是视频平台背后的公司。《青你3》播出期间，一些粉丝后援会发出了“不看节目，全员打投”的口号来动员粉丝们进行打榜和投票。余景天后援会因为打投还爆出丑闻，粉丝如果没有完成当日的打投目标指数要接受惩罚，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罚款、在微博给目标明星增评和内赞、发布反黑粉微博等处罚。“我们的本意是希望更多粉丝参与到日常的活跃中来，惩罚全凭自愿，并从未强制要求。”后援会的一位“元老”解释。

　　从2018年爱奇艺《偶像练习生》开始，平台、品牌方就开始了对粉丝的“花式圈钱大法”。投票渠道分为三个，第一是日常投票账号，也就是爱奇艺视频账号;第二是爱奇艺VIP定制卡;第三是赞助商的相关专属投票通道。VIP定制卡规定买一个月的爱奇艺VIP，最多可以获得30次投票机会，不限制购买次数，也就是说，平台会榨干粉丝的最后一笔钱。除了主渠道的打投、所在公司的资源置换，资方还会通过桃叭APP、公众号橘子榜单等方式来确定偶像粉丝的消费能力，如果粉丝所支持选手的公司没有资方与视频平台进行资源置换，那么粉丝的打投能力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该选手能否出道。

　　《偶像练习生》大获成功后，腾讯推出了《创造营》，几乎复制了爱奇艺的圈钱法则。选秀节目如火如荼，为了竞争出道位，除了粉丝自发集资打投，还有一个越来越明显的迹象，就是资本渗入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大公司是否具备与视频平台进行资源置换的能力逐渐成为了选秀节目中选手出道的主要因素。今年，腾讯视频为拓展海外市场，首次推出国际团选秀节目《创造营2021》。来自洞察娱乐公司的两名泰国练习生高卿尘、尹浩宇都已出道，有消息称，洞察娱乐以独家输送泰国的影视版权来置换了此次的出道位。

　　另有消息称，平台也会向经纪公司收取一定的参赛费，包括吃住行、造型服装等。一档选秀节目录制时间在2个月到4个月，参赛费用在100—300万元不等，某经纪公司就曾被爆出贷款为选手报名选秀节目的新闻。

　　追星本身没有对错，但当倒奶事件引发舆论哗然，饭圈行为公然挑战社会秩序甚至不惜挑衅法律——反食品浪费法第七条第五项“餐饮服务经营者不得诱导、误导消费者超量点餐”，选秀和造星机制也就走到了不得不整顿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