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左一)看其他脱口秀演员表演
脱口秀演员是快乐的制造者,也是接收者。
《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等线上娱乐节目,将脱口秀带入年轻人的娱乐生活。在线下,它同样发芽、生长,比如济南就有这么一群说脱口秀的年轻人,他们制造快乐,表达自我。
制造快乐
1月10日晚上,文化西路的想书坊概念书店里笑声不断。来自泥乐俱乐部的几位脱口秀演员,说着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段子,一次又一次地戳中观众的笑点。这样的“笑果”大概是观众郭康宇始料未及的,他还在山东科技大学读书,这天晚上是来给说脱口秀的同学捧场的,他甚至连同学的艺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之前,同学每次演出结束回到学校,总会跟他说现场有多“炸”,他不信。
“炸”是这群脱口秀演员常常使用的词语之一,形容演出效果火爆。显然,这天晚上的演出“炸场了”,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没有人会去留意自己到底笑了多少次,只觉得笑点像炸弹一样一个接一个扔了过来,就连主持人串场也全是段子,前仰后合之后也会诧异:他们怎么这么好笑。
现场不乏经常看他们演出的观众,轻松自如地跟这群脱口秀演员互动,像是老朋友一样。事实上,哪怕你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些演员也能为你量身定做一个段子,这个时候的诧异或许会有所改变:自己怎么这么好笑。
脱口秀演员阿萨觉得这天晚上的演出效果挺好的,跟他预想的差不多。8日晚上,他们事先有一次内部读稿会,当时的氛围就挺热闹。阿萨认为,这场脱口秀之所以好玩,除了段子优质、演员表现稳定之外,还因为这是一场“吐槽式”的脱口秀。
演员之间互相说对方的槽点,带一点点攻击,甚至还有一点点冒犯,但正是这样的火药味才制造了更多犀利的笑点。脱口秀演员大都很喜欢这种方式,私底下会玩得更狠,只不过要上台表演,自我限制了一些“尺度”。这次“吐槽大会”在策划时,便得到了积极的响应,他们主动贡献自己的“槽点”,就怕自己无点可吐。
另一位脱口秀演员张灏喆的槽点之一是车技差,曾经撞坏过停车场的标识“P”。他还有一个槽点是数学考了36分,而他在脱口秀演员之外的主要职业是一名数学老师。
被吐槽的张灏喆并不是最生气的那一个,而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一个。当其他脱口秀演员变着花样吐槽他的时候,他知道,这是一种快乐的制造,为他自己,为他的伙伴,也为台下的那些观众。
教室里的张灏喆有些严肃,甚至刻意制造严肃,他很少跟学生提跟脱口秀有关的事情。教室和舞台,是他的两个世界。对阿萨来说也是如此,当他走下脱口秀的舞台,他就变回那名审计工作人员,去面对冰冷繁复的数据。
主持人的串场都是让人捧腹的段子
只有笑声还不够
说脱口秀也有苦恼,比如张灏喆就有点为素材发愁。他才24岁,出国留学,回国教书,生活普通得似乎没有太多能值得被写进脱口秀的故事。他挖掘自己的过往记忆,重温童年、少年时光,就为了找一点脱口秀素材。他甚至想让妈妈帮忙安排相亲,他觉得这样的经历说成脱口秀大概不错,尽管妈妈并不知道脱口秀是什么。
张灏喆最初向妈妈宣告自己要去说脱口秀时,妈妈回应他的是问号,爸爸则跟他说,那得找一个好点的“捧哏”。在父母眼里,脱口秀或许与相声无异。但是年轻人知道,它们不一样。脱口秀说的是他们眼前的生活,悲伤的、无奈的、糟糕的、荒诞的……所有的种种,最后被付之一笑。
阿萨常常在说脱口秀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治愈。他的段子里有很多是让他“不爽”“难受”的事情,他把它们拿到台上表演,“炸场”之后,会觉得那些当时以为过不去的事情实际上也就那样,一切就都在这个过程里释然了。阿萨说,在把它们变成段子的时候,他会自己先跟自己和解,他不想在舞台上说出来之后,让观众觉得自己太可怜。
大概没有脱口秀演员想在舞台上博取同情,他们只想做逗观众笑的那个人,段子和表演是他们手里的开关。阿萨说,他能从观众的哈哈大笑里得到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可时间久了,他觉得只有笑声不够了。
在阿萨看来,脱口秀是一种艺术形式,就跟油画、书法一样,也应该表达一些东西。就像后人能从梵高的作品里感受梵高创作时的那种喷薄的力量一样,脱口秀也应该成为这样的载体。阿萨慢慢地在自己的脱口秀表演中加入一些自己的价值观,比如对一些社会事件的态度,如果效果还是“炸场”,他觉得那不光是段子好笑,其中还有观众对自己观点的认可。
张灏喆也在调整自己的脱口秀表演风格。他之前喜欢在舞台上使用一些夸张的肢体动作,像是行为艺术,可他现在更关注语言本身的魅力,比如语气节奏,以及信息的输出量、“梗”出现的频率。他一直试图打破一些约定俗成的东西,他觉得有些意义是由人来赋予的,那么它们也可以由人来改变,比如我们对死亡的态度,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重,为什么不能用一种更轻松的方式来面对人生的结束。
张灏喆有自己喜欢的国外脱口秀大师,他早就发现,那些大师并不只是在搞笑,而是在用搞笑的方式说一些另外的东西。
脱口秀表演是年轻人的主场
年轻是脱口秀的关键词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脱口秀和泥乐俱乐部。想书坊概念书店公众号发出演出信息后,150张票常常在几分钟内被抢光,可能是6分钟、5分钟,也可能是3分钟。
李想抢到过3次票,但前两次都因为工作的原因到不了现场。1月10日晚上,他抢到了前三名,可他赶到时,演出已经开始20分钟,前排挤满了人。作为一名80后,站在后排观众席里的李想与周围的人有着明显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群更年轻的人,更年轻的面庞,更年轻的穿着。
年轻,大概能成为脱口秀的关键词之一。它来到中国的时间不长,在济南更是刚刚发芽生长,它的观众和它的演员也以年轻人为主。泥乐俱乐部共有13名签约演员,其中80后寥寥无几,年纪最小的只有19岁。脱口秀这种传统的国外表演形式,来到中国后,反而成了年轻人表达生活的先锋武器。
想书坊概念书店创始人小新却在这群先锋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乌托邦一样的理想生活。小新觉得这群说脱口秀的人特别单纯,一开始演出没有卖票,他们即使倒贴钱也要表演,后来卖票了,他们演出费用平分,无论是资历深的俱乐部会长,还是新来的演员,都拿一样多的钱。在他们身上,小新好像找到了最初的自己,真实的、没有杂念的,一切为了心之所爱的那个自己。
小新免费提供演出场地,想书坊如今是泥乐俱乐部的舞台大本营。小新还经常请这些年轻人吃饭,以至于他们会问他,怎么又请吃饭。小新觉得自己得保护好他们,比如一些商业演出或者媒体采访,他会事先接触,以免发生一些让这些年轻人不开心的、或者自尊受到伤害的事情。在他眼里,演员的尊严尤其重要,尤其这些年轻的脱口秀演员还是一群孩子。
可就是这群孩子,正在引领一种新的文化生活风潮。泥乐俱乐部在想书坊的演出时间常常是周五晚上,张灏喆希望周末的晚上,人们看一场脱口秀表演就像去吃饭、看电影那样寻常。
这或许不难实现。互联网的下沉似乎打破了地域对文化层级的隔阂,无论你身处几线城市,都可以通过互联网第一时间关注到最新潮的文化现象。比如脱口秀,当随着一些综艺节目风靡的同时,在不同的地方也掀起了小小的波澜。在文化的汪洋大海里,所有的水滴都有机会翻滚成浪花。
张灏喆表演脱口秀 本版照片均由新时报记者黄中明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