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剪纸的母亲

□陈炳忠

母亲一生慧美手巧，喜爱绘画、剪纸、民间绣织!

但乡下繁杂的事务，又使得母亲往往无暇顾及自己的所好。在我童年的记忆和印象里，每当到了冬季闲暇时节，也正是乡下儿女忙着嫁娶的好日子，热情友善的母亲，非常乐意为求上门的乡邻、快要嫁娶的新人，义务剪裁一些喜庆吉祥的窗花，描绘一些如门帘、枕套、绣鞋等物品的花色样式供人绣织。通常的题材不外乎如：红梅报春、富贵牡丹、缠枝莲花、龙凤呈祥、喜鹊登枝、鸳鸯戏水、鱼跃龙门、祥云瑞兽;象征着事事如意的“柿子”和多子多福的“石榴”等。情态各异、气韵生动，无不散发洋溢着浓郁的乡土田园气息，传递出一种温馨的诗情画意;寓意着家庭生活的和美，日子的红红火火，人们吉祥如意!

儿时的冬日里，不定在哪一天清晨一觉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家花格窗上，已贴上了窗花，在清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红红的、艳艳的，光彩夺目、生机无限。此时，母亲会望着我惊喜的眼神问：“好看吗?”我就会高兴地说：“娘，剪的窗花真好看!”

每当放学、玩耍回到家中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剪贴在窗上那些红红的窗花，纯净湛蓝的晴空下，热烈而又鲜明，展现出生命的火红色彩、年的颜色，被白雪映衬得分外喜庆美丽，那暖暖温馨的气息，也如同母亲一向待人的友善、温情，洋溢进人们的心间，让本已冻得小脸、小手红红的我，顿觉温暖了起来!经验使我知道，一旦母亲把窗花贴上了窗，这也将预示着又一个新年的春节快要到来了!

2011年秋，父亲去世。平日里，为了让年迈的母亲排解一些心中的孤寂，工作在千里之外的我，电话里经常鼓励母亲，天气好、光线好时就剪裁些窗花，认为这样会给母亲增添一些精神的寄托和生活的力量!母亲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她做事向来是比较讲究精致，也可以说是看待艺术和生活的一种人生态度。起初，母亲还有些许的顾虑，生怕多年未操持剪刀的手不再像从前那般灵巧，唯恐剪不好。

顾虑归顾虑，母亲还是让家人买来了红红的纸张和一把灵巧的剪刀。

2012年，母亲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奇迹般地剪裁出了一百余幅形态精巧各异的剪纸艺术作品。

春节期间，我刚刚从北京回到山东的老家。在家里，屁股还没有坐热，母亲就迫不及待地从橱柜中搬出一个花布包来。我好奇地看着母亲把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厚摞不知何时用旧挂历、旧年画装订起的大小不一的“书籍”，随着母亲小心地一张张把书页展开，随之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模糊了起来!

面对着母亲那一张张精美的剪纸作品，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想无论用什么样的赞美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味。几十年来，我工作转战南北、跨越几个省份、几座城市、调换了十余次的工作单位，平日里多于奔波忙碌……内心无法表达长期与母亲聚少离多和少有膝前行孝带来的无言灼痛、牵挂和深深的愧疚，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从心底由衷地赞叹道：娘剪的“窗花”真好看!望着母亲慈祥美丽的笑容，神采焕发很满足的样子，知道母亲得到儿女的一点肯定、赞誉和敬意，才使得她在精神上得到了一点慰藉吧!更深切感知，在母亲的内心深处，如果看到儿女们的人生，能够具有良好的人格品行，拥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和谐美满的幸福家庭，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将是她一生最大的希冀和荣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