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速写
陈京堂,63岁,古建筑 修 复 匠人。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一身灰布工装沾满了尘土。陈京堂手持毛刷,细心拂去一 面 镂 空“跑马板”上的灰尘。
这是一双普通的手,甚至极其“接地气”,黝黑、布满了干燥粗糙的纹路;然而这又不是一双普通的手,因为它曾经创造了很多“起死回生”的奇迹。这双手的主人——63岁的陈京堂,曾经是一名木匠,靠着精湛的手艺,一步步成为古建筑修复行业的能手。他参与过长春观、珍珠泉巡抚大堂、华阳宫古建筑群、泉城路高家当铺、府学文庙建筑群等30余项省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修缮改造工程。前段时间,“每年上万应届生报考故宫博物院想修文物”登上热搜。浪漫想象的背后,“修文物”的真实场景究竟什么样?
见到陈京堂时,他正在位于济阳区举人王村的卢氏旧居工作。这是一处保存较好的民国建筑群,由北洋军阀卢永祥回乡修建,距今有百余年历史。三进院落的格局,砖木结构的建筑,屋顶覆盖着传统灰板瓦,精美的雕刻纹样清晰可见。经过修复后的大宅院重现了往昔光彩,但仍然保持着古朴的基调。
“如果能跨越时间跟古匠人对话,你最想问他们什么?”
“很想问问他们是怎么完成这么宏大的工程的?”
循着古人的工艺 “照葫芦画瓢”
“修旧如旧”是文物古建筑一贯的修复原则,也是陈京堂一直以来的坚守。
陈京堂家在济阳区回河街道干鱼陈村,他原是一名木匠,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涉足古建筑修缮。当时,古建筑修缮专业人员不足,陈京堂尽管不是科班出身,但有着扎实的建筑维修经验,加上爱学习、肯钻研的劲头,最终成功“跨界”。
“跨界”的过程是艰辛的,陈京堂为此付出的努力只有自己知道。“古代建筑结构复杂,很多技艺已经消失,必须完全掌握古人的技术,才能对其下手修复。”陈京堂举例,斗拱和雕刻是古建筑修复中比较复杂的技艺。当初为了学好这门技术,只有高中学历的他辗转借来多本关于中国古建筑的书籍。看着生涩难懂的学术文章,一个字、一个词地“抠”。每学到一个技术点,便大量实践练习。比如斗拱制作既要用到立体几何和解析几何等数学计算理论,还要凭多年累积的手法和眼法,保证古物修复中斗拱的原汁原味。外观、尺寸、比例都不能走样,这需要一遍遍练习和多年的经验积累。
对古建心怀敬畏 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中国古代建筑的屋顶梁架以立柱支撑,立于最外一层屋檐下的柱子称檐柱;在檐柱以里,位于内侧的柱子称金柱。上世纪80年代末,济南珍珠泉巡抚大堂的金柱木质腐烂,需要进行修缮。这也是陈京堂接手的第一件古建筑修复工作。“紧张啊!那种心情到现在还记得。”“这不是一般的建筑,心怀敬畏,所以小心翼翼地。”
章丘常道观的房梁结构复杂,牵一发动全身。
全长3米的柱子腐烂了近1米,如果不及时修复,建筑得不到支撑,后果不堪设想。陈京堂观察柱子的材质,为落叶松;又拿来工具,精准测量柱子的尺寸。作为木匠,他可是木材市场的“常客”,一双慧眼快速找到了尺寸相匹配的同等木材。回到施工现场,用千斤顶把金柱连接的地方顶起来,陈京堂和工人们切割掉腐烂的柱子,在原柱和新木头上做出榫卯结构,将两者完美对接,再用铁箍固定、刷防锈漆、仿原始颜色,金柱墩接才算完成。
“穿插枋、额枋都要在一条水平线上,尺寸差一分一毫都不行!”40年前墩接的柱子,现在依然牢固如初,陈京堂对工艺的极致追求也一直未变。今年夏天,章丘常道观修复工程开工,这一明代建筑房梁为复杂的斗拱结构。“结构复杂程度不输文庙。”陈京堂描述,房梁由众多木质榫卯结构搭建,环环相扣,换任何一个部件都需要大拆。“只有全面掌握结构才能下手。”陈京堂仔细观察,最终选取了其中损坏最严重的几根,用同样的木材加以精确复制,最终成功替换掉腐坏的原件。
专业毕业生入行 古建修复后继有人
正是怀着好奇心和敬畏心,陈京堂在修复过程中严格遵循着原材质、原工艺,力求与古人的做法保持一致。比如说一面灰色的花砖上缺失了一角,陈京堂先将同色的砖磨成粉、过筛,再用少量水泥和修复胶混合,抹在缺角处,待凝固后用砂纸细细打磨。风一吹,打磨下来的灰尘常常糊得人满脸都是。
陈京堂用毛刷轻轻拂去老物件上的灰尘。
“慢工才能出细活。”陈京堂眼中的古建修复工作,是“急不得”的:“很享受这种慢节奏,干活的时候就会想象到,几百年前有另外一个匠人站在我的位置。”
“如果能跨越时间跟古匠人对话,你最想问他们什么?”听到这个问题,陈京堂来了兴致,“很想问问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大型机械、没有电动工具,他们是怎么完成这么宏大的工程的?”“还想问问他们,这些石砖上的纹样,怎么做到这么精美一致的?”
一般的古建筑维修工程工期都比较长,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陈京堂说只有耐得住性子、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才能走得远。令他欣喜的是,如今有越来越多的考古专业毕业生入行。因为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陈京堂被他们视为老师。但在他看来,自己虽然掌握传统技艺,但现代科技还是要靠年轻人,这两者对于古建筑的保护来说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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