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城的红色基因世代传承——观话剧《英雄山》

　　□钟 倩

　　近日，作为山东省“十四五”重点文艺创作项目和“喜迎党的二十大”济南市优秀剧目展演活动开幕剧，由济南市儿童艺术剧院创作完成的话剧《英雄山》在山东省会大剧院精彩上演。一部优秀舞台戏剧既要塑造人物，也要抓人心灵，既要创新多元艺术表达，也要注重视听叠加效果。演出现场，观众掌声不断，一幕幕历史场景催人泪下、震撼心灵，使观众们从中读懂家国情怀，读懂一座英雄之城的深刻内涵，找寻到民族复兴的精神密码和信仰之光。

　　当下，红色题材戏剧创作比较热门，大都取自真实历史事件或拥有原型人物，在此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和精髓提炼，《英雄山》也不例外。该剧以1931年“四五烈士”、1940年长清卧牛寨十五壮士、1948年“济南战役”三段史实为背景，通过一个济南革命家庭一对姐弟的成长心路，展现一代代共产党人血雨腥风、忠诚革命的奋斗历程，定格他们视死如归、捍卫信仰的铿锵足迹和崇高精神，对年轻观众来说不啻于一堂鲜活的党史教育课，对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来说则是追忆峥嵘岁月，重温赤子情怀。“创造舞台形象，重要的是刻画性格”，令我感触最深刻的莫过于，人物塑造真实鲜活与舞台呈现丰富手段，奠定了这部话剧的精神底色：一方面牢牢抓住“人”的塑造和开掘，摒弃“高大全”的刻板视角，以放大局部取胜，用细节出彩出新，寻找与观众有互动、易共情、能生长的关键点，使观众的心跟着演员的心跳动，继而跟随作品穿越时空走进那段历史时拥有强烈的带入感，觉得这些革命者就在我们身边，离我们很近。另一方面，用好用活舞台语言，自带“泉水味”和“人情味”，把柳树、泉水、四合院、老街巷等具有高辨识度的“济南风物”搬上舞台，与硝烟弥漫的激战场景构成“柔”与“刚”的强烈反差，把姐弟情、战友情、母子情、家国情等巧妙渗透在剧情转换中，与敌人的残酷无情和叛徒的虚伪狡诈形成“真”与“假”的鲜明对比，凸显“润物无声”和“春风化雨”的艺术功效;与此同时，留下合理的艺术想象空间：大到院里的一口老井、梁大娘的一件棉袄，小到李大叔的五角星、泉勇哥的帽子、奶奶家的地瓜干，看似不起眼，却是会说话的“旁白”，无声胜有声，为整部话剧增色，注入浓浓的烟火气，以“大中见小”“小中见大”传递出话剧的精神高度、思想深度和人性温度。

　　著名话剧导演焦菊隐有个经典观点，“先要角色生活于你，然后你才能生活于角色。”对主创团队和演职人员来说，要怎么演角色，就怎么先生活。为了锤炼“基本功”，攻下“角色关”，历经一年多的筹备时间，他们沉潜专注、投身训练，咀嚼史料、集体采风、请教专家，先后走进四五党性教育基地、大峰山党性教育基地、济南战役纪念馆等地，用脚底板子跑出来的感受，以全身心融入体验出来的氛围，热气腾腾，打开悟性，为舞台上的淋漓发挥注入灵魂和温度，这样塑造出来的人物冒热气、有生气、接地气。舞台戏剧好看，取决于人物，当然也离不开音律之美和形体之美的加持。伴随观众的审美力和欣赏力的不断提高，对舞台艺术的要求也“水涨船高”。主创团队对全体演员进行军训，从身心到思想全面提升，大大提高了整台剧的艺术水准和精神张力。比如，开场时演员穿梭观众席间的“卖报”场景，一下子把观众像磁石般吸引过来，又很好地吸引大家融入剧中，展示巧妙的构思和不凡的演绎。

　　济南以泉水盛名天下，清泉汩汩流淌，滋养万物生灵。泉城大地上也向上生长着革命精神，四处播撒着红色火种，王尽美、邓恩铭等进步青年在这里创建了济南早期党组织，后来成为中共一大代表。因此，这里也是一座英雄之城。《英雄山》这部剧的灵魂诗眼，是一颗与革命者一起出生入死的五角星：小泉勇和小兴华姐弟俩去监狱里探望济南早期工人运动领袖李敬山，李敬山从怀里掏出珍藏的五角星送给他们，这颗五角星贯穿整部话剧始终——泉勇当班长带领兄弟们打鬼子、兴华当小学教员的同时投身地下党工作，泉勇跳崖未死跟随部队回到家乡投身解放济南的战斗，兴华毅然回城顺利完成策反工作却在济南解放前夜被军统特务杀害，以及后来成为耄耋老人的泉勇拄拐来到四里山下祭扫姐姐和战友，他军帽上的那颗红星与革命烈士纪念碑上的那颗红星相互映照，熠熠发光，诠释革命先驱的精神大放光芒，传递出英雄之城的青春气质和红色精神，在大地上世代传承、生生不息。片尾曲《英雄无悔》把全剧推向高潮，这一点与民族歌舞剧《沂蒙山》中夏荷唱的《沂蒙的女儿》有异曲同工之处。“青山不老，绿水长青，英雄无悔，英雄永生。”英雄是有血有肉的大写的“人”，英雄是人生路上的价值导航和精神坐标，历史从未走远，英雄就在眼前，这正是那颗五角星所告诉我们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一部好的舞台戏剧，总能在观众心中激荡起情感和鸣;一部有温度的红色题材话剧，总会在人们心中留下红色烙印，镌刻灵魂信仰，当我们有一天回想起来的时候，或许很多场景已经淡忘，但那种昂扬向上的精神仍在心底轰鸣。《英雄山》根据三段史实设置为三幕大戏，连贯、流畅、充满活力，毫无隔阂感，源自艺术手法的娴熟和“一戏一格”的追求，该剧“以老带新”提升艺术感染力，国家一级演员丁小秋、胡心灵、张富民分别饰演老泉勇、梁大娘、王连章，他们先后出现在三幕大戏中，“穿针引线”统领全剧又起到压轴作用，一幕比一幕扣人心弦，呈现递增的艺术感染力和舞台效果，而受众度高的山东民间小调，能够更好地渲染人物内心世界，烘托气氛，提升意境。第一幕中，李敬山和邓恩铭、刘谦初等中共早期革命先驱，双脚拖着沉重的锁链，奔赴济南纬八路刑场，光影投射和声效交织，营造出撼人心魄的悲壮感，他们牺牲前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时，那声音仿佛在我的耳畔回响;第二幕中，泉勇带领独立营一连在卧牛山下遭遇日伪军队袭击，在孔连长指挥下与鬼子浴血奋战，势不敌众打光最后一颗子弹，他们砸碎手中长枪纵身跳崖，那十五名勇士的纵身一跃，定格住一个民族的英雄气概和精神高度;第三幕中，姐姐兴华不顾生命危险毅然回城完成策反工作，却不幸被军统特务堵上门来。她壮烈牺牲。泉勇双臂抱起牺牲的姐姐，内心的愤怒在疯长，那幕场景让我不禁联想到当年刘谦初监狱中对妻子说的，“深深地忍耐，但是绝不低头!”姐姐没有看到济南解放的那一天，那些长眠在四里山下的革命者也没有等到民族解放的那一天，但是，“泉勇们”代替他们看到了，四里山后来改名“英雄山”，这是一座城市的荣光，亦是一座城市的铭记。

　　“坚持真理，坚持信仰，这就是人生的最大意义!”剧中李敬山说过的话，深深影响了泉勇和兴华，也正在影响着每一位现代人。当年，他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一个人孤军奋战;十年后，独立营誓死与敌人抗争到底，一个连最终寡不敌众;1948年，打响济南战役，泉勇所在的部队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八天八夜后，把胜利的红旗插上城墙的制高点，最终赢得胜利。不难看出，队伍在不断壮大，寓意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不断强大，从积弱走向富强，再到今天的小康社会，《英雄山》以非线性的叙事和多元化的呈现告诉我们：英雄之城来自英雄人民，人民是永远的靠山，英雄如山，英雄无悔，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向所有心怀“国之大者”的奋斗者深情致敬。

　　国防大学教授金一南说过，“任何民族都需要自己的英雄。真正的英雄具有那种深刻的悲剧意味：播种，但不参加收获。这就是民族脊梁。他们历尽苦难，我们获得辉煌。”一座红色的城市，从来不缺少革命故事;一座英雄的城市，从来不缺少红色基因。《英雄山》以创新表达讲述英雄故事，用多元载体展现济南革命者的家国情怀，营造出沉浸性和互动性艺术语境，尤能带给当下年轻人以精神启示和灵魂洗礼，筑牢信仰根基，穿越历史时空的红色精神，打动人心、鼓舞斗志、引领向上，成为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

　　(作者系青年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天桥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