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前《民众周刊》杂志的“放脚运动专号”

　　多年前，笔者从书市淘得一册《民众周刊》，久未曾仔细翻阅，近日认真捧读，90年前中国妇女的悲惨命运与今日英姿飒爽的妇女形象犹若天壤之别。

　　《民众周刊》第5卷第46期，1933年11月28日由设在济南贡院墙根街的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出版，32开，11页，铅印，繁体字，每期定价一分。主要内容有：《乡村小学教师和放脚运动》(由之)、《为什么要禁止裹脚》(迪凡)、《戒裹脚歌》(月培)及故事《小脚姑娘》(百明)。《乡村小学教师和放脚运动》一文开头曰：“妇女裹小脚是中国妇女的丑态和病态，也是中华民族的病状和耻辱。这种恶习本是古时候一种色情狂的男子，为了玩弄女子，特造出这样残酷没有人道的鉴赏标准，使几千年来的妇女受着压迫。”时值国民政府内政部下发通令，要求各省禁止妇女缠足。山东省政府民政厅亦拟具了《山东省禁止妇女缠足办法》(共15条)，规定“以三个月为劝导期，三个月为实行期，过期不放(足)的就处罚家长”。办法是对20岁以下女子缠足者先动员，劝导促其放足;逾期不从者罚款并由女检查员、警察等协同强制放足;而对20岁以上缠足者劝导放足，但不加强制。该文强调：乡村小学是乡村文化的中心，学生、教师对于革除旧习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什么要禁止裹脚》一文则批评了当时在禁裹足方面流行的几种谬论，如“裹脚是自古传下来的，我们不能违背祖宗”“小脚美丽”“不裹脚不像女子样”“人家都裹脚，所以我也要裹”等。《小脚姑娘》则讲述了某县王家庄子的殷实富户王三太爷夫妇囿于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硬生生要给自己七岁的女儿金子裹脚，其母还诱惑女儿：“裹起来，你爹给你找一门好婆家，也有楼、也有瓦，也有大车走娘家，那多好呢!”几年后村外闹土匪时，金子姑娘跟着佣人张妈在逃亡路上，就是因为两脚裹足，走路颤颤巍巍，疼痛难忍，被土匪劫去，惨遭凌辱，生死未卜……王三太爷夫妇整日以泪洗面，经多方托人打听后，最终又花去1800元钱才将其赎回。

　　给中国妇女带来巨大痛苦的缠足究竟源于何时?一直没有个准确的说法，有南北朝说，也有五代南唐说，总之至南宋年间习以成俗，直到清末已有千年历史了。最早公开宣扬“戒缠足”的是美国传教士林乐知主编的《万国公报》，1875年至1878年，该报就发表了多篇力劝女性勿缠足，并用近代生理学、骨科学知识讲解缠足对身体的危害。1897年，梁启超等维新人士发起成立上海“不缠足会”，宣布以上海为全国的总会，号召各地成立分会。为了影响平民大众，各地不缠足会还编了大量通俗易懂的歌谣，如“小脚妇，谁家女，裙底弓鞋三寸许。下轻上重怕风吹，一步艰难如万里”。又如“五岁六岁才胜衣，阿娘做履命缠足。指儿尖尖腰儿曲，号天叫地娘不闻，宵宵痛楚五更哭”……

　　“百日维新”期间，康有为给光绪皇帝上的许多关于国计民生、军国大事的奏折之一，就是《请禁妇女裹足折》，惜“戊戌变法”中途夭折，禁缠足令等新法尽被废除。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后，曾于1912年3月13日发布命令通饬全国劝禁缠足。

　　1936年6月，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在推行蒋介石倡导的“新生活运动”中，亦制定了《山东省取缔妇女缠足办法》，规定：女子20岁以下者不准缠足，已缠者立即解放，违者处家长两个月拘役或1至10元罚款;男子不得同20岁以下缠足女子结婚，违者处两个月拘役或200元罚款;各乡镇、坊长对辖区内新婚女子厉行检查，于一个月内上报，违者处100元罚款。随后，虽然各县亦成立了“放足会”，专门督促这项工作，但当时除了城市部分妇女放足之外，在广大农村放足并未真正全面推开。缠足与吸食鸦片、男子留辫子成为西方列强耻笑国人为“东亚病夫”的三大陋习之一。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人民政府下大力气，才从根本上铲除了这一传统封建陋习。说来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对缠足、“三寸金莲”、小脚老太太穿的绣花鞋等并不陌生。1980年代中期我的一位战友的母亲滕大娘就是位小脚老太太，因关系亲近，其裹脚布、绣花鞋，甚至赤裸裸的“三寸金莲”我都曾目睹过。一次，滕大娘执意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于是60多岁的小脚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前面走，近而立之年的我后面跟着走，想到老人此行完全是在操持我的“个人问题”，当时就分外感动，至今想来仍暖意浓浓，难以释怀。是的，所有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在她们身上都能充分显现出来，只不过她们的双脚成为封建礼教习俗的畸形物。

　　山东省民众教育馆成立于1929年8月，系原有的公立通俗图书馆、社会教育经理处、通俗讲演所合并而成，是当时山东省唯一的省级文化机构。馆址有6处，主体设在济南贡院墙根街北首，另有5处分馆址设于济南市区及附近县乡。该馆成立后的主要活动有教学、讲演、编辑出版、调查、比赛、游艺等。1937年10月，日寇入侵山东，同年底，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各机关纷纷逃离济南，省民众教育馆设施几乎焚毁殆尽，馆内工作完全停止。1942年，国民党山东省政府教育厅曾在鲁南莒县、日照边境崮山设山东省第一民众教育馆，拟作恢复省民众教育馆基础，翌年秋，国民党山东省政府退出鲁南，复馆之事遂告终止。

　　《民众周刊》系由1928年11月创刊的《民众半月刊》改刊而来，自1930年6月创刊，至1935年1月停刊，每周一期(周二发行)，共刊行5年多，是山东民众教育馆出版发行的、影响最大的定期出版物。岁月冉冉、沧桑巨变，90年后的今天，我国妇女在各条战线上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如荣获奥运女排冠军的中国女排、首获诺贝尔奖的女科学家屠呦呦，以及乘神舟十四号遨游于太空的女航天员刘洋……“缠足”“三寸金莲”，早已成为历史陈迹。

　　翻阅这历史上沉重的一页时，我们无意于猎奇。除了几多历史的凝重感，更深感生活在今天的人们，尤其妇女同胞们当倍加珍惜今日美好时光，为社会增添更多正能量，为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中国梦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