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时期，曾巩的文学唱和活动

　　曾堤两侧的小荷才露尖尖角

　　曾堤上目睹大明湖风光 本版照片均由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黄中明 摄

　　曾巩知齐州期间，除了与恩师欧阳修书信往来，也与在本地任职或途经的一些友人有往来。如北宋名臣赵抃，曾巩视其亦师亦友，赵抃经过齐州时也游览了趵突泉等名胜。“清江三孔”中的孔武仲、孔平仲是曾巩的旧友，他们共同领略了齐州山水风光。

　　与亦师亦友的赵抃交流为政经验

　　曾巩知齐州期间，与北宋名臣赵抃交往颇多。

　　赵抃(1008—1084)，衢州(今浙江衢州)人，官至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北宋名臣。曾巩来齐州之前，担任越州通判时就与赵抃相识，视其亦师亦友。此时赵抃知杭州，杭、越二州一江之隔，两人有书信往来。熙宁三年(1070)年十二月，赵抃改知青州，曾巩与其交往不久，内心惜别怅惋，作长诗《送赵资政》赠别。次年六月，曾巩调至齐州。齐州属京东东路，京东东路安抚使的驻地在青州，依照当时惯例，安抚使以当路知州兼任，知青州的赵抃实际上是京东东路的军政长官，知齐州的曾巩算是其属下。在这期间，两人时常互致书信。《永乐大典》残卷中有曾巩《齐州答青州赵资政别纸启》：

　　某驽钝，见使治剧，非其克堪。固亦愚所未晓也。到郡之初，吏事纷纷，良亦可骇。然孤蒙之质，久仰吏师，窃其绪余，辄自试数日以来，颇觉筒静。若遂或如此，实鄙劣之幸也。更冀爱怜，时赐教诲。

　　书信标题既然是“答”，可见此前赵抃已经有书信给曾巩，不过今不可考。知齐州是曾巩第一次担任地方官正职，赵抃此前久历州县，经验丰富，故而曾巩称其为“吏师”，从赵抃那里学到了不少治理州县的经验，并且取得了明显成效，从而进一步期待他对自己“时赐教诲”。从遣词用句看，曾巩对赵抃非常敬佩和尊重，态度非常谦虚。另一篇《齐州答青州赵资政别纸启》应写于此时前后不久，与这篇内容相似。其中可以看出赵抃称赞曾巩“政术简严”，曾巩也在信中和他交流了治理齐州的心得，还提到“其他惓惓，非侍坐不悉”，想要与赵抃当面交流畅谈。

　　赵抃在青州时期写给曾巩的除了书信，还有两首诗《寄酬齐州曾巩学士二首》：

　　太守文章耸缙绅，两湖风月助吟神。

　　讼庭无事铃斋乐，聊屈承明侍从人。

　　乐天当日咏东吴，一半勾留是此湖。

　　历下莫将泉石恋，而今天子用真儒。

　　这两首诗很可能作于熙宁五年，曾巩对大明湖进行了治理之后，“两湖”当指以百花堤为界，大明湖分为东湖和西湖。赵抃称赞了曾巩的文章和政治才华，认为他的能力不限于治理州郡，当居天子之侧。很可能曾巩此前的信件中，向赵抃传达过治理大明湖的情况，并且表达已经喜欢上齐州这方山水、不愿离去的念想。故而赵抃在第二首诗

　　中以白居易热爱西湖为喻，劝勉曾巩不要贪

　　恋齐州的泉水风物，因为日后他必将为朝廷所重用。

　　熙宁五年(1072)闰七月，在青州一年多以后，朝廷调派赵抃以资政殿大学士徙知成都，途经齐州曾巩对其设宴盛情招待。此时齐州经过曾巩一年的治理，已经是风清气正、山明水净。赵抃有一首七言律诗《寄题刘诏寺丞槛泉亭》，当时作于这次到齐州时：

　　泉名从古冠齐丘，独占溪心涌不休。

　　深似蜀都分海眼，势如吴分起潮头。

　　连宵鼓浪摇明月，当暑迎风作素秋。

　　亭上主人留我语，只将尘事指浮沤。

　　刘诏是历城人，时任寺丞之职，生平不详。当时人们对趵突泉有多种称呼，刘诏从《诗经》中的诗句“觱沸槛泉”(意为翻腾喷涌的泉水)取字，称其为“槛泉”，并在旁边建了槛泉亭，闲暇时用来会友、赏景。炎夏七月，刘诏邀请赵抃在泉边乘凉并且留宿，趵突泉奔腾不已的泉水让赵抃想起蜀都深到与大海相通的海眼，腾空之势如钱塘江上涌起的潮头。这像是一名游客游览趵突泉后写的诗作。身为知州的曾巩这次想必与赵抃会面相谈甚欢，不过故人终究还是要西行赴任。临走之前，曾巩作《送赵资政》：

　　镇抚西南众望倾，玉书天上辍持衡。

　　春风不觉岷山远，和气还从锦水生。

　　学舍却寻余教在，棠郊应喜旧阴成。

　　归来促召调炉冶，莫为儿童竹马迎。

　　这首诗首联说赵抃众望所归去治理蜀地，颔联是对其惠政的赞美。此次之前，赵抃曾经三度入蜀，他在当地重视教育，故而曾巩说“学舍却寻余教在”，末句“儿童竹马”是东汉郭伋的典故，意为赵抃应该不会在蜀地太久就会被召回朝廷另当重任。

　　分别知青州、齐州期间是两人交往愈加密切的一个时期。这固然有两人任职州县距离较近、比较方便的缘故，不过了解两人性格和处事风格后可得知，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性情相近、文学和政治观点也比较接近的缘故。曾巩视赵抃为治政的榜样，在治理地方的政术上受赵抃影响颇大。

　　与孔武仲、孔平仲兄弟同游齐州

　　清江三孔，孔子后裔，即孔文仲、孔武仲、孔平仲，在曾巩知齐州时期与他们多有往来，曾巩对三孔的史学著作产生了很大影响。

　　《宋史·孔文仲传》载：“文仲与弟武仲、平仲，皆以文声起江西，时号三孔。”三人分别于嘉祐六年(1061)、嘉祐八年(1063)、治平二年(1065)年登进士第。后复陆续入仕，为官清正，守持正义，在政坛上颇有名声，以孔平仲诗文最佳和影响最大。三人皆出于父亲孔延之的启蒙，共同经历了动荡的政治风云，文学作品风格、思想也比较相似，诗文集为《清江三孔集》。

　　孔氏兄弟的父亲孔延之比曾巩略年长，三人则比曾巩稍晚进入政坛。孔延之知新建(今江西南昌)时，曾巩中乡举即是他来考择，曾巩对其抱有师生之谊。孔延之去世时曾巩为其作墓志铭和撰写祭文，可见曾巩与孔氏兄弟早就熟识。熙宁四年(1071)秋，孔武仲由谷城主簿改任齐州教授，教授是宋代的学官。曾巩此时已经调任齐州知州，两人共同在齐州时期过从甚密。他们时常结伴游玩齐州的山山水水，唱和之作也非常多，如曾巩的《雪后同徐秘丞、皇甫节推、孔教授北园晚步》：

　　沙草正黄濒海意，江梅还白故园情。

　　循除远水春前急，绕郭空山雪后明。

　　林影易斜寒日短，角声吹去暮云平。

　　最惭佳客忘形契，肯伴衰翁着屐行。

　　此外曾巩还有《和孔教授》《孔教授、张法曹以曾论荐特示长笺》等，从这些诗作中可以看出，两人时常探讨齐州的治理方案、交流读书心得以及共同徜徉在齐州的景致风光里。

　　熙宁六年(1073)三月，孔平仲曾因事自密州到齐州。在此之前，兄弟两人就经常写诗往来，孔武仲经常给弟弟介绍齐州的山河湖泉，并且给他带去了齐州特产。所以在密州时，孔平仲的诗歌就经常写到齐州的风物。

　　这次赴齐之前，因哥哥和曾巩均在这里，孔平仲早已心生向往，心情迫切，在途中就写下了《以事赴齐州，初发密》《折柳亭》《将至青州》《青州席上》《青州作》《马上小睡》等诗，记其行程。行至齐州东郊的王舍人时遇到大雨耽误行程，孔平仲作《王舍人庄》一诗：“西出齐州似不远，晚留逆旅尚徘徊。泰山一夜兴云雨，洗耳流泉待我来。”次日终于抵达齐州见到哥哥与曾巩，孔平仲怀着欣喜激动的心情写下了《上曾子固》：

　　海邦穷僻想知音，疋马春风入岱阴。

　　千里山川忘道远，一门兄弟辱恩深。

　　发扬底滞先生德，振拔崎岖长者心。

　　更以诗篇壮行色，东归胜挟万黄金。

　　孔平仲这首诗可谓情真意切，“一门兄弟辱恩深”之句写出了孔氏兄弟对曾巩提携与厚爱的真诚感激之情。同时，他也表示继续承袭曾巩之风，以在文学上继续精进，回馈师友之谊。

　　在齐州，孔平仲在曾巩和孔武仲的陪同下游览，并作《曾子固令咏齐州景物，作二十一诗以献》。这组诗是当时与曾巩的唱和之作，共有21首，均是五言绝句，内容涉及大明湖上的诸多风物，如《西湖》《环波亭》《芙蓉桥》《百花堤》，还有《鹊山亭》《阅武堂》等。在《元丰稿类》中，收有曾巩的同题诗作十八首，仅有《采香亭》《水西桥》《百花桥》三首未见。这些诗作可能是曾巩与友人共同游览大明湖等地方时所作，故而要求孔平仲进行唱和。这组诗歌是如今了解和研究齐州景致的重要资料。其中，曾巩的《环波亭》一首清新精巧，写出了齐州如瀛洲般仙境一样的风光，艺术价值颇高：

　　水心还有拂云堆，日日应须把酒杯。杨柳巧含烟景合，芙蓉争带露华开。城头山色相围出，檐底波声四面来。谁信瀛洲未归去，两州俱得小蓬莱。除了游山玩水，两人也秉烛长谈。曾巩有诗作《和孔平仲》：

　　园池方喜共追寻，正是槐榆夹路阴。

　　双烛纵谈樽酒绿，一枰销日纸窗深。

　　波涛万字惊人笔，尘土千钟异俗心。

　　佳句从来知寡和，愧将沙砾报黄金。

　　从此诗可以看出，两人夜谈直到天亮。末句也可以看出两人经常唱和，且曾巩很欣赏孔平仲的诗文。孔平仲离开后，还时常回忆起这次齐州相会，这些在其诗歌中有所体现。

　　元丰六年(1083)，曾巩去世后，孔武仲作《祭曾子固文》：“我少方蒙，公发其源。长于岱阴，从以周旋。决疑辨惑，一语不捐。或钩其细，毫积丝联。或究其大，苞方括圆。面奖所是，夺其不然。粗若有之，公赐多焉。”道出了曾巩对其启蒙之恩和相处时的谆谆教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