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还有这几个学生……

　　学生在上课

　　学校教学楼

　　2023年12月28日，距离济南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已经过去了17天，一大早，记者驱车从章丘区文祖街道出发，前往文祖学区东张小学。

　　市区已经很难找到大雪的痕迹，但通往位于章丘区南部山区的东张小学的道路上，两旁的山体、河道和树木依然覆盖着厚厚的白色“棉被”，背阴处的路段还结着冰。山区弯路多，加上特有的浓雾，就这样11公里的路，记者开车走了整整30分钟。

　　踏雪步行30分钟去上学

　　东张小学位于章丘区文祖街道东张村的西北山坡上，4层的红色主教学楼，北边靠山，南边面向村庄所在的山峪，格外的显眼和壮观。这也是记者一路走来，看到的最“宏大”建筑。

　　学校校长李杰对记者说：“没有想到你们能来。昨天各个村才组织人员清扫完马路上的积雪，如果你们昨天来，我直接不让你们来，我这几天都是把车停在5公里外的鹁鸽崖村，再走到学校来的。”

　　不一会儿，多名家长陪着孩子陆续步行到达学校。李杰走到一位家长面前说：“于荣哲妈妈，放心吧，教体局领导回复了，只要有一个家庭不同意，学校就不会被撤并。往后，学校撤并的决定权就在你们家长手上。我们上次问你，只是一次民意调研，并不是要撤并。”

　　随着校长的声音，记者注意到于荣哲和他的妈妈，两人都裹着一身厚厚的棉衣，因为步行，鞋子上沾满了泥巴，裤腿上同样有不少泥点。于荣哲妈妈说：“那真是太好了!从家里到咱们东张小学就得走半个多小时，我还担心，如果学校真的撤并了，孩子怎么去文祖上学呢?”

　　近期，章丘区教体局积极开展四下基层，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下基层，调查研究下基层，信访接待下基层，现场办公下基层，尤其针对那些涉及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都要和学生家长促膝长谈，了解百姓最真实的想法和需要，像学校撤并这样的大事，更是调研完每个家庭后才做决定。

　　以东张小学为例，调研发现，学校有18名学生，13人家住东张村，2人住郭家庄村，3人住朱公泉村。18名学生中有12人是脱贫享受政策户，基本上是父母离异或家人健康状况较差需要照顾的家庭，于荣哲就是其中之一。

　　于荣哲所在的朱公泉村距离东张小学2.5公里，每天都是母亲接送他上下学。他的父亲因为常年劳累患有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干不了重活，就连孩子上下学也无法接送。因常年操劳，于荣哲的妈妈患上了高血压，需要每天服用药物。于荣哲奶奶双耳失聪，也需要人照顾。于荣哲一家是村里的脱贫享受政策户。

　　在最近一次关于学校撤并的调查中，于荣哲爸爸表示不同意，章丘区教体局也根据他的意见暂停了学校的撤并。

　　采访中，于荣哲爸爸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说出了自己反对东张小学撤并的理由：“如果东张小学撤并了，孩子就只能去11公里外的文祖中心小学上学，如果坐公交车，每天来回是4元钱，虽然钱不多，但如果赶上大雪天，上山的路一封就是大半个月，孩子小，又不能住校，就没有办法上学。如果在文祖街上租个房子，每个月房租至少600元，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每个月打点零工赚的钱都不一定够……”于荣哲爸爸一边说一边叹气：“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改变人生，是我最大的愿望。”

　　“我们知道老师不容易，这次下雪后，我曾在步行去文祖的路上遇到了孩子老师，他当时正步行去学校，手里还提着菜，真是非常辛苦。为了这群孩子，让这些老师也跟着遭罪了。”于荣哲妈妈说。

　　不足100人的学校

　　按照100人拨付教育经费样的家庭非常有代表性。在很多家庭，要么夫妻身体不好，要么离异后让孩子跟着祖父母生活。但是，家长们都明白，读书是孩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打心里想让孩子去文祖中心小学这样的大学校读书。

　　为了打消家长对小学校在教育教学质量上的担忧，让村里的学生也享受到均衡的教育资源，章丘区教体局采取多种办法提升“麻雀小学”的教育教学质量。

　　在学校经费方面，章丘区教体局争取到了一项福利政策，不足百人的小学校，教育经费按照100人拨付，满足学校的基本运转。

　　在教研方面，章丘区教体局在各学区推行每周“半天无课教研日”。在每周的无课日，小学校的老师都要到每个乡镇的中心小学开展集体教研。以文祖学区为例，每周二、三、四是“半天无课日”，分别开展语文、数学和英语等科目的集体教研，保证小学校老师的教研质量。这两个办法从2023年9月开始实行，让小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得到良好保障。

　　为了开全开足课程，让小学校的学生感受到教育的温暖，同时解决小学校师资薄弱的问题，章丘区教体局又开展了大规模的支教工作，鼓励城区老师到小学校支教、送教。

　　目前，东张小学的音乐课是由文祖中学党支部书记马峰来上，科学课是由文祖中心小学教师蘧恒刚来上。

　　章丘区教体局也积极和章丘驻地高校联系，让驻地高校对口支援小学校。因此，在东张小学，每周都能见到山东师范大学、山东财经大学、山东技师学院等高校学生的身影。这一系列措施让这个偏远的小学校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吃饭是于荣哲父母最不担心的，因为孩子这几年都在跟着老师吃“小灶”，老师吃什么，孩子就吃什么。

　　学校食堂其实就是两间已经不用的教室，几张桌子上摆着锅碗瓢盆和一个电炒锅。快到中午了，58岁的老教师李绍芹正在准备午饭。当天本来要做鸡蛋饼，因为山里的温度太低，鸡蛋都被冻成了“冰疙瘩”，只能改做猪肉炖土豆。伙食虽然简单，但孩子们都说比自己家里的饭好吃。

　　“当地很多爱心企业经常给我们送来油米面，我们只要买点菜就够了。”李杰说。

　　不为了撤并而撤并

　　在东张小学的校园里，记者看到了一块功德碑，它记录了这所学校的建设历史。每一所学校的诞生和消亡都是一部村庄的兴衰史，同样也见证了城镇化发展历程。

　　眼下的东张小学是2005年新建的，建校时这里有200多名学生。随着城镇化的发展，大量村民搬到市区或街道居住，学生不断流失，截止到2023年秋季学期，东张小学还有18名学生，不均匀地分布在一、三、五、六4个年级。文祖街道的中小学校数量，也随着农村学生锐减，从最初的19所缩减至目前的4所。东张小学是文祖街道规模最小的学校。

　　李杰2005年参加工作，当时分到文祖街道任教，一直待到现在。他依然清晰地记着这所学校落成时的热闹场景：“当时东张小学的建设非常受重视，从选址到建设，村民都很关注，学校当初是按照至少50年的使用年限设计的，没有想到只过去17年，就只剩下十几个学生了。”

　　文祖学区学校校长任文对记者说起了学校撤并的好处：“首先，可以节约经费。其次，可节约师资，因为国家要求开全开足课程，所以教十几个学生所用的老师数量和教100名学生所用的老师数量基本上是一样。再次，教研水平能提上去，很多小学校每科只有一个老师，集体教研无从谈起，对于老师发展和教学质量都是不利的，而集体教研是大学校的常规动作。”

　　正是出于这些原因，章丘区曾经有过两次大规模的农村学校撤并，最近5年就撤并学校39所。“学校撤并节约了大量宝贵的教育经费和师资力量，让好钢用在刀刃上，但学校撤并是建立在所有家庭都同意的基础上，不会为了撤并而撤并。”任文说。

　　章丘区教体局发展规划与条件装备科刘殿贵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所小学校，维持其基本运作的费用是8万元。如果这所小学校撤并了，家长很可能为了孩子上学去镇上租房子，每个月的费用是600元，一年就是7200元。如果这所学校还有10个学生，那支付房租的费用就是7.2万元，这对经济有困难的学生来说可能是‘天文数字’。我们宁可多花8万元，也不想让家长多花7.2万元。我们不会为了缩减经费而加重家长的负担，我们依然会等着这些学生，直到他们自愿撤并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