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邦:《花灯调》不仅是我创作的理想,还是我人生的理想

2024-04-20 09:50:23 来源:舜网-济南时报

作者: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江丹

责任编辑:高原

  刘庆邦的最新长篇现实主义力作《花灯调》,在出版之前就先后入选“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和“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作品上架后,读者跟随刘庆邦走进一个偏远山村,看一位女性驻村第一书记如何带领村民走出贫困、奔向富裕的故事。近日,刘庆邦接受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专访,谈《花灯调》背后的创作故事,包括小说中的历史感和未来感、小说中新时代新人形象的塑造,特别是他为小说所做的两方面准备等。过往大半生的经历,在创作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成为一种积累,也化为一种使命,而在革命老区遵义市实地生活、采访的那段经历,则让他对脱贫攻坚、乡村振兴有了更为深刻的体验和理解。

刘庆邦:《花灯调》不仅是我创作的理想,还是我人生的理想

  塑造新时代新人形象

  记者:《花灯调》的主人公为什么是向家明这样一位女性驻村第一书记,而不是周志刚、夏方东,甚至郝思清这些男性形象?

  刘庆邦:写这部书的时候,就事先有了一个想法,或者说事先有个构思,我觉得要写脱贫攻坚,或者说要写山乡巨变,最好要塑造一位驻村第一书记的形象。全国有五十多万名驻村第一书记,他们一般政治站位高,有着广阔的视野,有着坚定的信仰、不变的初心。我觉得驻村第一书记在脱贫攻坚过程中的作用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一开始就想写一位驻村第一书记。

  书中提到的那几个人物都有原型。周志刚这个人物让我非常感动,他很早就开始带领村民修路,简直就是一个英雄,但是我觉得驻村第一书记向家明更合适。驻村第一书记带有统帅性,不仅对脱贫攻坚有统帅性,对整部书的素材都有统帅性。让我惊喜的是,向家明的原型人物是一位女性驻村第一书记,比起男性驻村第一书记,更容易出彩,更容易让人感动,更有艺术性,更有文学性。我去遵义定点生活,在那里住了十多天,每天都在跟她聊。除了跟她聊,我跟她一块走村串户,翻山越水,得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塑造这样一位驻村第一书记的文学形象。

  我要把向家明塑造成一个新时代的新人形象。咱们一直提倡塑造新时代的新人形象,那什么是新时代的新人形象呢?正是在塑造这个人物的过程中,我逐渐明白什么是新时代的新人形象。他们有什么特点呢,刚才我说到了,有坚定的信仰,有不变的初心,关键有新思想、新作为、新担当、新奉献等一系列的“新”,才构成了这个新人形象。我觉得这些“新”都在向家明身上体现出来了,这个新人形象简直是活灵活现的,或者是血肉丰满的、光彩照人的,这些形容词都用也不为过。

  记者:在小说里,向家明其实是有成长过程的,一开始想当检察官,结尾主动留在高远村,为那里更长远的未来谋划、行动。

  刘庆邦:我在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并不是一味地给她戴光环,并不是一味地拔高,我要写她的七情六欲,写她的儿女情长,也就是说,她有她的局限性,她也想职务升高,也想多挣工资,遇到一点小事也跟丈夫发脾气、使性子,平常她又是非常可爱的、率真的,爱唱歌,一些女性所喜欢的她都喜欢,情感很丰富。像写喜欢小狗的那些细节,都是我亲眼所见。她看到一只小狗喜欢得不得了,还要跟小狗同框合拍,吃饭的时候偷偷喂一下小狗,这些细节我觉得都很说明这位女书记善良的心。这些多方面的形象就是一个立体的形象了。

  这里我提醒你注意一下,这个小说,一是有历史感,二是面向未来。历史感就是赓续红色血脉,这个地方是遵义,遵义是当年红军四渡赤水路过的地方,是革命老区。我写他们去参观遵义会议会址、参观战争纪念馆,这些都是小说的历史感。再一个就是面向未来,小说中高远村的石林,下一步的发展是要建成公园,为这里的乡村振兴开先机。在写结尾的时候,我考虑到要立足历史和现实,但是要面向未来。

  为《花灯调》准备大半生

  记者:您在《后记》中提到,准备了大半生,酝酿了几十年,终于把这本书写了出来。《花灯调》在您的文学创作生涯中,应该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刘庆邦:我觉得一部长篇小说肯定要做充分的准备,没有充分的准备,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不可能写出来。

  这个准备分两个方面的准备,一个叫不自觉的、被动的、长期的准备,就是指作家的人生经历、人生经验。他们问我为《花灯调》准备了多长时间,我说准备了大半辈子,不光是技巧文字的准备,还有生命的准备、饥饿的准备、生活的准备等一系列准备。这个准备就是不自觉地,我还没写小说就开始做准备了,就开始积累了,我觉得这个准备特别重要。因为有长期的准备,小说才容易厚重,根才扎得深。

  另一个准备,就是自觉的、主动的、临时的准备。这个指的就是我去遵义定点深入生活了。这两个准备都非常有必要,或者说叫相辅相成、不可或缺。我长期生活在北京,对农村的脱贫攻坚不是很了解,听说的都是一些表面的、粗线条的,要是把它全部写下来,必须去扑下身子定点生活去了解,这太有必要了。可以说,如果我没有去遵义生活,这个长篇我写不出来。

  写完以后,我觉得心里非常踏实。比较起来,我之前的一些农村题材小说,反思的多,或者说批判现实主义的多,这一部小说我主要是从审美的角度写的。李敬泽说过,日本的川端康成写的是日本美,刘庆邦写的是中国美,这个评价主要是针对我的一些短篇小说而言,但是也对我有启发,作为中国作家,我们要写出中国美来。那么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就是真正体现了中国美,它是中国的一个奇迹。

  《花灯调》不仅是我创作的一种理想,还是我人生的一种理想,作为刘庆邦的人生的一种理想。创作的理想就是说,非常想写一部自己想写的、对得起自己的作品,和时代匹配的一部作品。所谓人生的一个理想,就是不再受穷,人不再受穷,家庭不再受穷,国家不再受穷,整个国家能够富起来,然后强起来。知道穷离我们并不远,知道富来得多么不易,特别珍惜,所以写作的愿望特别强烈,我觉得这是我们这一代作家的一个创作优势。

  感情的付出是双重的

  记者:写作《花灯调》的过程中,对您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是体力上的,还是情感上,还是创作技法上的?

  刘庆邦:写每一部作品对自己都是一个挑战。它是一部长篇,我需要写好几个月,每天专心致志地写。

  我给我自己总结,我写这个长篇有三个优势。第一个,我吃过苦,我从小吃过很多苦。第二个,我不怕吃苦,我七十多岁了,到一个山村去定点深入生活,住在人家驾校的一个宿舍,睡硬板床,自己烧水,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克服困难。这个时候到那里,千万不要讲条件,千万不要摆作家的谱,一定要放下身子来。我历来认为我自己不怕吃苦,因为我从小吃的苦太多了,在农村吃苦,在煤矿吃苦,我都过来了,比较起来,吃这点苦算什么,这点苦不算什么,所以说我不怕吃苦。第三个,我从1972年开始写第一篇小说,拥有了超过半个世纪的写作经历,因为长期地写作、长期地训练,应该说起码知道小说怎么写。

  我对自己的体力还比较自信,能够坐下来坚持写作。我习惯每天早上4点就起床投入写作,早上写写,上午写写,下午休息,还是很注意调整。有时候担心自己体力不支,但是写完以后觉得意犹未尽,所以说还可以。

  我写完这个长篇以后,又陆陆续续写了七八个短篇,正在陆续地发表。因为写短篇像短跑一样,有时候更考验人的体力,说明状态还可以。

  对《花灯调》投入了很多感情,这是真的。像这种主题写作,最大的问题就是怕没有文学性,就怕写得很生硬,容易主题先行,容易概念化,容易凸显政策,容易简单记录过程。我一开始就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我说文学性是主题写作的生命,或者说文学性是主题写作的价值所在,如果没有很高的文学性,那么你的主题写作就是失败的,那么我就一定要把文学性深化。

  文学性是怎么取得的呢,就是情感化,就是投入情感。任何小说写作的审美都是以情感为中心的,我们所有的文学创作都是为了表达情感,那么这样的主题创作也是表达情感的,所以说我对这个长篇、对主人公向家明投入的情感太多了。这个感情的付出,是双重的。驻村第一书记为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付出这么多的情感和泪水,我在写作的过程中也同样付出了很多的情感和泪水,我夫人在帮我打印的时候也跟我一块掉眼泪。这种流泪,我觉得是一种幸福的眼泪,对得起这个时代,对得起读者,也对得起自己,我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这部长篇小说有改编电视剧的潜力,希望有识之士能把它尽快地改编成电视剧,那样就受众更多,覆盖面更多,会更好,有这么一个愿望。

作者: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江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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