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新
济南第十六中学,即泉城百年名校“济南育英中学”1956年4月至1985年3月期间的曾用名。学校位于杆石桥西边的经七路路北。1973年4月,我和妹妹随在平阴县农村下放三年的父母回城,转入该校就读,直至高中毕业。尽管我在济南第十六中学(以下简称十六中)仅待了两年三个月,却终生难忘。
十六中的前身也叫育英中学。1913年6月,济南数位绅士、实业家本着“教育救国”的宗旨,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为信念,联合创办了济南育英中学。1923年学校建校十周年,著名政治家、教育家黄炎培先生为之题写了“济南育英中学”的校匾。1927年出版的《济南快览》记载,当年该校已有990名学生、24个班,学生数量居济南各中学前茅。
育英中学的第一任校长是孔子第七十五代孙孔祥柯,其后历任校长也都是有较高社会名望的人士。但长期战乱,经济凋敝,民不聊生,育英中学作为一所私立学校,经费筹集困难,经常入不敷出,校舍简陋,故当年在济南市民口中有“破正谊”(民办正谊中学)、“烂育英”之说。季羡林先生在《我的中学时代》一文里就有过记载。经历日寇八年的侵占和摧残,学校更加破败不堪,了无生机。济南解放后,育英中学获得新生,尤其是1956年改为公立济南第十六中学后,步入发展的快车道。该校建立一百多年来,培养了七万多高、初中毕业生,其中既有宋平、任仲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又有王统照、黑白龙、魏启后、王玉梅、赵雪等文化、科技、艺术、体育等各方面人才,为祖国的建设发展作出了贡献。
我们兄妹转入十六中时,初中、高中学制都是两年,我俩分别读高一和初一。当时的十六中校园里以平房为主,进大门后是一段长长的上坡路,东侧是一溜面向西的食堂,西侧是一排排平房教室,延伸到学校北头。再向前,东侧是学校操场,尽头有两座南北相向的二层红砖教学楼,每层两间教室;操场北端及其东侧并列着两栋建校初期的方形老楼,分别是学校办公楼和图书馆。两座楼后面还有一长排平房教室。后来得知校图书馆所在的小楼,是社会主义青年团山东省地方团组织诞生地。1922年9月,党的一大代表王尽美、邓恩铭和山东党组织的早期领导人王翔千等,在这座青砖小楼上秘密集会,成立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山东省地方团组织,点燃山东青年革命运动的烽火。
我转入的班级叫七一级十班,起名自该班为1971年入校级部的第10个班。初中阶段时,该班及全校其他各班均按部队的叫法,统称某连某排,1973年才恢复为级、班的叫法。据说,这个班学习风气较浓,各科成绩名列级部前列。学校历史悠久,班级成绩不错,让我这个在鲁西农村上了三年学、对城市已有些陌生的学生充满了期待。
或许是在农村水土不服的缘故,我身上经常起满疙瘩和水泡,拖累得又矮又瘦,转入十班后被安排坐在前面第二排,同位是个姓王的女生。全班四五十位同学来自周边多所小学,男女生大体各半,团支部书记和班长也是一女一男。班里同学大多对我不错,有的还主动借我前几个学期的课本,让我感受到同学间的友情和温暖,很快适应了新的学习环境。
我在农村联中读书时成绩尚可,曾以公社前十名的成绩考入高中,但回城转入十六中后还是压力山大,最要命的是初中两年我只学过半学期英语。当时我所在的联中因没有英语老师未开英语课,一位教化学的魏老师聪慧好学,凭他在师专所学的英语知识,自告奋勇开了十多堂英语课,用浓重的平阴口音教了我们26个英文字母和音标,简单学过几句口号。而彼时十六中的同学已在初中完整学了两年英语,我与他们相比差之千里。教我们英语的王老师是位和蔼可亲的女先生,她了解我的情况后给予很多关照和辅导;自己也笨鸟先飞,死记硬背,英文课本上标满了相近的汉字。那几年学校管得松,英语作为副科经常开卷考试,有的期末大考也是背篇课文,总算磕磕绊绊应付过来。这看似的沾光其实是吃了大亏,后来我上大学、工作后在岗深造等,英语都拖了后腿,可后悔晚矣。
我在十六中遇到多位好老师。班主任是教数学的马老师,中等身材,肤白开朗,课讲得清晰严谨。副班主任王老师,五十多岁,瘦高个,或许是因早期帕金森经常不由自主地摇头。他有些历史问题,课虽讲得很好,可不太受待见。教化学的张老师来自工厂,深目突鼻,留着大背头,直爽热情。其他还有教英语的庄老师、教物理的鹿老师、教体育的梁老师等也都印象很深。
我上高二时,语文换成徐老师。那年国庆节后,他布置同学们写篇有关国庆的作文,体裁不限。恰好我在杂志上看到一篇赞颂祖国的长诗,便模仿其中某些段落,写了首有关国庆节的自由诗。徐老师阅后给了个优,并写下一段热情洋溢的评语,开头两句至今记着:“是诗。有志者事竟成……”就是徐老师的这几句评语,让我对新诗产生了浓厚兴趣,热爱了多年,其间还写下几十首新诗,也发表过一些。尽管自己的“诗人梦”早已破灭,但至今回想起来仍非常感谢徐老师。是他在文化荒芜的年代,让一个无知学生撩开新诗华美的一角,逐渐养成一双发现和欣赏美的眼睛,多了一种记录和抒发感情的形式。我以为,这比成为一个诗人重要百倍。
在十六中,我还与学校团委打过交道。团委办公室在西侧老楼后面的平房,光线不好,白天也要开灯。我去转办共青团关系时,严肃的团委书记问我,入团介绍人都是两人,为什么你只有一个?我说自己在农村联中入团,介绍人孔庆印是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至于为什么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团委书记说回头研究一下,便没了下文。
当时时兴组织学生学工、学农。我们学工的工厂是济南造纸东厂。记得我们几个同学被分到造纸的最后一道工序,即将已包装好呈圆筒状的成品,从机器上卸下来然后送到仓库。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需要把力气,干一天活常累得背疼腰酸。我们学农是去西北郊的吴家堡农场参加收稻子。我跟父母下放平阴农村时种过稻子,自然比城里同学干活麻利,屡受表扬,但记忆最深的是睡地铺、挨蚊子咬,同学们半夜睡不着胡打乱闹。
十六中当时在全市中学里颇有些名气,主要来自这个学校的优势体育项目——排球,不仅校队在全市中学生排球联赛中屡获冠亚军,而且还为省、市排球专业队输送过不少球员。为此,排球在十六中的普及程度无可比拟,各年级上体育课除走走队列外,几乎全是打排球,每个学生都能打两下。如果哪位同学被选入校队,身价会立刻飞涨,即使学习再疵毛,同学们对他也另眼相看;其自我感觉更没的说,连走路都晃得厉害。每逢学校里有排球比赛,学生们像过节,排球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欢呼声叫好声响彻校园上空。我中途转入十六中,个子又矮,两年里只学了点打排球的皮毛,自感有些辱没这所排球名校的名声了。
1975年7月我高中毕业,报名上山下乡,离开十六中,转眼已近五十年。如今每次路过早已复名为济南育英中学的校门口,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向里多瞥几眼,因为那里有我青葱岁月留下的足迹,有许多难忘的老师和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