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速写:面对濒临失传的古老技艺,她没有丝毫犹豫,跋山涉水,寻访匠人,抢救式地保存下珍贵的纹样与技法;她返乡创业,创立工坊,让蓝印花布在创新中焕发新生;她将技艺传承发扬,为留守妇女打开“家门口就业”的幸福之门;她将非遗带进课堂,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传统文化的种子。

12月24日,平阴县安城镇北栾湾村,一间老宅院门口写着一个大大的“染”字。走进院落,你一定会惊叹。因为这里,是一个扎染的世界。

小院主人王英蹲在染缸边,手指轻轻捻动着水中的布。院子里悬挂着的,是已经染好的、大大小小不同图案的布料。微风拂过,这些深深浅浅的靛蓝色也轻盈舞动着。
旁人眼中不起眼的农村院落,如今俨然已经是一个十足的“艺术小院”。几年间,王英在这里搞创作、开课堂,把这份“靛蓝色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

寻根
王英与蓝印花布的故事,始于北栾湾村的老屋里。
童年最熟悉的声响,是奶奶手中织机规律的吱呀声;最深刻的记忆,是母亲在染缸旁忙碌的身影。10岁时,王英稚嫩的双手便开始跟随长辈学习织布和染布技艺。
高考填报志愿时,当同学们热议着前景光明的热门专业,王英却毫不犹豫地在志愿表上填下了北京服装学院纺织品设计专业。大学期间,王英对纺织非遗的热爱与日俱增,在专业上更是成绩优异。而随着知识了解得越深入,她想走出去看看的想法就愈发强烈。
大三开学时,王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休学一年,踏上环游中国的田野调查,去看看那些“活着”的传统工艺。
这一年里,她像一个苦行僧,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从江南水乡的蓝印花布作坊,到西南边陲的刺绣工坊,她深入偏远乡村,虚心向当地手艺人和工艺美术大师求教。在江南古镇,年迈的蓝印花布传承人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演示近乎失传的刮浆技巧,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嘱托。在云南的村寨,她跟着傣族奶奶学习织锦,听她哼唱古老的歌谣,讲述纹样里的祝福。旅程中,她目睹了许多乡村非遗传承人面临的困境,尽管技艺失传风险高、市场前景黯淡,但老艺人们依然坚守初心,这种执着深深触动了王英。
扎根
回到学校完成学业后,王英在北京拥有了体面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在工作中,她寻访老艺人,将传统技艺带到城市;与学校合作,研发非遗课程;短短几年间就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但城市的霓虹,始终照不亮心底那份对故乡的牵挂。
2023年,她顶着所有家人都反对的压力,再次做了个打破常规的决定,毅然放弃城市高薪工作回乡创业。她想起了老家那600多平米的院落,她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扎染的工作室。

老宅还是老样子,空旷的庭院,几间瓦房,门前有一方小菜地。六百平米的场地,在她看来就是现成的工坊。扎染工艺源于民间匠人的智慧,就如这个老院一样,根植于乡野。

北京的缝纫机、裁床和纺车、工具装了满满一个集装箱,就这样一路运抵村里。王英和合伙人一起搭建起了最初的工作室。她把工坊取名叫“布漆而遇”,在大门口用靛蓝色颜料写下了这个大大的“染”字。一开始,她就有着明晰的规划:“业务分三块:非遗课程、文创产品、研学活动。”她特别注重产品设计,因为在她看来,传统工艺要想传承,必须有优秀的产品设计作为载体。

“传统不能只摆着看,得用起来。”工坊的设计师曲海燕是个00后姑娘,也是近年来小院吸引来的专业设计人才。“年轻人最懂年轻人喜欢什么。”王英说,她们一起设计出了“四神兽小夜灯”——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传统纹样,用在小夜灯上。产品在“小红书”推出,很受欢迎。

另一款蓝印花布斜挎包,由村里的阿姨们缝制,售价68元。“我先打样,再教她们。”王英说,“刚开始做得不太规整,现在越来越好了。”这款包卖到了上海、杭州,出现在一些创意市集上。

生根
前不久,幼儿园的30多个孩子来到小院。
孩子们学着王英的样子,用黄豆面调成的浆料刮过花版。浆从镂空处漏下,在布上形成图案。然后,布被放入染缸——一次,两次,三次。取出时是绿的,遇空气后慢慢变蓝。
“哇!真的变蓝了!”孩子们惊讶于这神奇的变化,眼睛里闪着光。

除了孩子,村里的妇女们也在这里找到了事做。农闲时,她们三五成群来到工坊,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刮浆的沙沙声、缝纫机的哒哒声、说笑声,混在一起。“以前农闲就在家闲着,或者串门聊天。”正在缝包的李阿姨说,“现在手上出活儿,心里亮堂,还能挣点钱。”

“东边的屋子刚装修好,我准备再添几台织布机。”王英指着院子东侧,“这样,从织到染,完整的流程都能体验。”王英更长远的想法,是建一个小纺织博物馆。她带记者来到一间小屋,这里的箱子里,装着的都是她多年来走遍全国搜罗的“宝贝”。“我想把它们摆出来,让更多人看见。”

细细翻看每一件绣片、布料以及那些别致的纹样,每一件王英都能给你讲出一连串的故事,这些都是她多年来走遍全国调查的成果,背后藏着地方的文化和民族的故事,让人看不够、听不够。

记者特别期待能够早一点看到这个博物馆的建成,它不仅能让更多人领略到纺织品里的中式美学,也能作为一个高质量的研学点,串联起安城镇的现有研学路线,让我们看到乡村业态的更多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