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球员郑智 迎来教师郑智 四海无人对夕阳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郑智今夏正式告别足坛 新华社发(资料照片)

　　“多少次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

　　……”

　　2013年11月9日那个夜晚，Beyond乐队这一曲《海阔天空》响彻天河体育场。在当赛季亚冠联赛决赛第二回合比赛结束，主场作战的广州恒大力压首尔FC，首度登顶亚洲之巅。现场逾五万名球迷欢呼、高歌，宣泄着胸中的喜悦。当戴着队长袖标的郑智将冠军奖杯高举过头顶，天河体育场又掀起惊人的声浪……

　　光阴流转，物是人非。九年后的这个初夏，那支昔日中国足坛豪门球队已陷入危机，而郑智也正式退役，为人生中的一段过往画上一个郑重的句号。

　　亚洲足球先生、国家队队长、中超最佳球员、两座亚冠冠军奖杯、十座中超冠军奖杯……作为球员的郑智，收获无数荣誉。过去很多年时间里，这名老将也被视作中国足球“最后的大佬”。颇令人遗憾的是，郑智没能有一个体面的告别仪式。

　　可以确定的是，42岁的郑智并不会离开足球，他的下一站是广州体育学院体育教师，开启新的“职业生涯”。近日，前国足队长郑智被广州体育学院聘用为该校事业编制人员的新闻得到了证实。但无论如何，作别球员郑智，都教人感到些许伤感，不胜唏嘘。就像是歌里唱的：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起点2001

　　2013年年底，帮助广州恒大站上亚洲之巅的郑智，当选亚洲足球先生，成为范志毅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球员。用了12年时间，郑智在自己33岁这一年，兑现了当年的豪言壮语。

　　2001年，郑智迎来了职业生涯中一个关键的转折点——由辽宁青年队转会至深圳健力宝。这个过程中，时任深圳健力宝主帅的朱广沪，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彼时，中国足球还处于甲A时代，球员转会多靠一年一度的摘牌大会进行。当年的摘牌大会上，朱广沪对深圳健力宝的总经理说：“我就第一个摘郑智，接下来几个名额，你看着办就行。”而后，在如愿摘下郑智后，达成目标的朱广沪果然先行离开了会场……

　　郑智南下深圳后，朱广沪对他说：“我要把你打造成球队灵魂人物，你要争取成为中国最好的球员。”郑智回答说：“教练，我想成为全亚洲最好的球员。”

　　如果说，朱广沪是郑智足球生涯中的贵人，那么，英国教头霍顿可谓郑智的伯乐。正是霍顿执掌国奥帅印期间发掘了郑智，让这名身处乙级球队的小将，得到了展现自己的机会。在当年给霍顿担任翻译的谢强记忆中，那时候，每次国奥召集集训，郑智总是早来晚走，比报到时间早两天抵达训练地点，集训结束后他晚几天再走。

　　朱广沪之所以力主引进郑智，也正是因为被郑智在国奥的表现所打动。朱广沪曾透露，自己之前在国青和国奥看过郑智的训练、比赛，感觉他与众不同。

　　郑智迅速用无可挑剔的场上表现，证明了霍顿、朱广沪的眼光。2002年，年仅22岁的郑智就已经成为深圳健力宝的进攻核心。在郑智的率领下，深圳健力宝获得当赛季甲A联赛亚军，郑智也当选当年度的中国足球先生。两年后，郑智帮助深圳健力宝拿到了中超元年的联赛冠军。

　　橙红岁月

　　2005年新年的晨曦中，郑智踏上了一段崭新的征途。作为当年中超“标王”，郑智披上了泰山队的橘红色战袍。“在深圳的最后一年，俱乐部发生了很多事情，这让我觉得很累，所以我决定换个环境。”回忆起当年那次转会，郑智这样说道。

　　时至今日，李霄鹏接机郑智的逸闻，仍为很多泰山队球迷津津乐道。在郑智加盟泰山队的此前一年，李金羽率先来投，当时，时任俱乐部副总的韩公政亲率队长李霄鹏、舒畅前往遥墙机场迎接，以示隆重。但郑智飞赴济南的时间有些不凑巧，俱乐部高层出差在外，无法到场，于是，李霄鹏作为队长挑起接机重任，开着自己的座驾奥迪A6，来接自己的国家队队友。这令郑智甚是感动。郑智动情地说：“霄鹏是我的老大哥，这次转会他出了很多力，现在又亲自来接我，真的十分感谢……”

　　彼时，也曾有媒体煞有介事地分析称，拥有李霄鹏、李金羽、郑智三名大牌球员的泰山队，或将爆发更衣室问题，影响球队战力。但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纯属多余。当年的海口冬训期间，李霄鹏、李金羽、郑智曾经为拍一张合影发生“争执”——为了谁站C位互相谦让了许久。而在接受相熟的记者采访时，李霄鹏更是预言，正处于上升期的郑智，将在未来成为泰山队的核心，而自己则会尽力去帮助郑智尽快树立球队核心的地位：“这样才会形成一种良性循环，这也是球队发展的必然规律。”

　　郑智没有令李霄鹏失望，也没有令对他满怀期待的泰山队球迷失望。2005赛季，郑智披上泰山队战袍的首个赛季，球队成绩状态有些起伏，在亚冠联赛、中超联赛、足协杯、中超杯四条战线上落了个“四大皆空”，在那个令人失落的赛季后，李霄鹏选择退役。但在2006赛季，郑智很快地率领泰山队卷土重来，一举成就双冠王霸业。那个赛季中超联赛中，郑智作为中场球员斩获21球，在射手榜上仅次于打入26球的李金羽，排名第二位。

　　那一年，26岁的郑智再度当选中国足球先生。

　　归去来

　　“我虽然在国内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中国足球的整体水平还是落后的，联赛的水平有限。所以，我希望有更好的发展。”帮助泰山队夺得双冠王后，郑智决定逐梦英伦，开启留洋之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郑智说，人不应该满足于现状。

　　彼时，泰山队管理层无条件地为郑智留洋开了绿灯。时任俱乐部副总的韩公政，在接受采访时透露，关于郑智的去留，俱乐部管理层一度极其矛盾：“如果留下，他将对球队在亚冠和A3上取得好成绩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他留洋成功，则对他本人乃至中国足球来说都有好处。我们虽然难以割舍，但不会改变支持他走出去的态度……”

　　就这样，郑智以租借的形式加盟英超球队查尔顿。查尔顿俱乐部官网用“亚洲球星”“中国冠军球队中场核心”“中国足球先生”等众多赞美之词为球迷们介绍郑智。在查尔顿效力的首个赛季，郑智出战42场比赛，打入7球。2008年年初，郑智与董方卓一道得到了时任英国首相的布朗接见。唐宁街10号里的欢声笑语，成为郑智留洋生涯中最高光时刻的一个注脚。

　　郑智曾说，对自己的职业生涯而言，留洋是很重要的一个时期：“在我个人看来，这是一段很美好的经历。众所周知，英超在欧洲足球版图上的竞争力是很高的，我很幸运能在那里踢球。同时，我也在那里积累了很多的经验，接触到了高水平的俱乐部、球队以及球员。”

　　2010年夏天，30岁的郑智结束了留洋之旅，回国加盟当时还在中甲的广州恒大。

　　从中甲突围到中超夺冠，再到问鼎亚冠，站上亚洲之巅，在恒大成就霸业的过程中，郑智作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没有如果的人生

　　2013年年底，在亚足联总部吉隆坡举行的亚足联颁奖典礼上，捧起亚洲足球先生奖杯的郑智说，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还有着未竟的梦想，那就是代表中国队参加世界杯：“至于我是否还会参加?我现在不敢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球员，想要让我放弃，恐怕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我唯一可以说的，也是唯一的答案。”

　　无缘世界杯，确乎是郑智球员时代最大的遗憾。在为国效力的十几年间，郑智拼尽全力，却未能达成那个关于世界杯的美梦。

　　北京时间2019年1月25日凌晨，亚洲杯1/4决赛，国足0比3不敌伊朗，黯然出局。赛后，作为国足队长的郑智，率领队友们绕场半周，向看台上的中国球迷致意。但在走回替补席的路上，郑智已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停地用球衣擦拭落下的泪水。出现在混合采访区时，郑智终于忍不住地失声痛哭……哭了一分钟后，他才勉强控制住情绪，眼含热泪站在镜头前接受采访。他说：“遗憾肯定会有，但我整个足球生涯都会有很多遗憾，这可能就是每个人人生都这样，虽然有很多不甘，但我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转身离开前，38岁的郑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国家队效力了十几年，我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但也想跟全国的球迷说声对不起……”

　　就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郑智对自己国家队生涯的总结陈词。

　　天河体育场，见证了广州恒大的光辉岁月。也是在那里，作为广州恒大的队长，郑智曾一次次在漫天纷飞的金色碎屑中，高举起冠军金杯。但天河，也曾是郑智的伤心之地。2004年11月17日，国足7比0击败中国香港队，却因在进球数上的一球之差，被科威特人“做掉”，无缘德国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十强赛。那场比赛第71分钟，郑智罚丢了一个点球。终场哨声响起，郑智独坐在天河的草坪上流泪，有摄影记者用镜头记录下了那悲情的一幕。

　　“任何人的人生，都没有那么多假设，没有那么多如果，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包括那场比赛，那个点球。我们谁都无法回到过去，也不能说重来一次会怎样……”许多年后，郑智回忆起2004年深秋的天河之夜，发出如是感叹。

　　如今，一切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2022年夏天，郑智结束了自己的球员生涯，刀光剑影俱成过往，金戈铁马只堪入梦。中国足球，就此失去了球员郑智。

　　南下、北上、留洋、归来……二十余年光阴流转中，他由少年变为老将，走遍千里，从未背弃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