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时尚：你能看懂就是我输！

　　□本报记者 李雪萌

　　向来在“贵”字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奢侈大牌们，近日换了个全新打法——开始比“烂”了你能信?

　　大牌之所以是大牌，因为它们首先是一种会讲故事的艺术品，其次才是消费品。

　　普通人与这些虚渺设计的距离，其实也没有那么远，毕竟一切都来源于生活。

　　你没看错，就是这双鞋卖一万二

　　近日，法国奢侈品牌巴黎世家的“破烂鞋”冲上热搜，引发网友关注和热议。

　　脏污、霉斑、染色、破洞，是的你没看错，就是这双烂乎乎脏乎乎的鞋，名为“全摧毁”(不能更贴切)，它的售价是1850美元，人民币的话也就一万二吧!

　　要说贵吧，倒也不算多贵，毕竟什么LV、菲拉格慕的一双新品鞋也要一万多，但它赢在一个大招：谁敢跟我比烂?

　　面对这个风格兼具清奇与诡异的新品，网友们自然有点炸锅：“其实不用买，垃圾堆里就能找得到。”“虽然看不懂，但感觉没有三年的神经病不会买。”“明明可以直接抢钱，非要多送一双鞋!”“不过也挺好的，是家良心企业，不骗穷人的钱。”

　　大牌总有大牌的坦诚和自信，这款鞋在介绍里明确标注：“完全破坏的棉和橡胶”“织物布料撕裂”——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买还是不买，当然还是消费者您自己决定。

　　巴黎世家官网显示，这款“全摧毁”5月9日起先后在欧洲、美国和中东、日本门店销售，首批市场并不包括中国。这就不对了，是觉得中国人消费能力不够还是欣赏水平不够?

　　但是没关系，除了破烂到垃圾堆水准的“全摧毁”版，品牌方还贴心地准备了“稍微磨损”版，相比之下就正常多了，也就像穿过五年的;同时还有完全正常版，售价还不到“破烂版”的一半。

　　意思就是全新的最便宜、破旧的更贵、完全破旧的最贵——奢侈品的玄机奥秘与行事逻辑，岂是凡俗人等所能随便参透?

　　说起来，奢侈品大牌推出迷惑设计系列产品早有传统。古驰“11100元不防水的雨伞”与“490美元不能下水的泳衣”、蒂芙尼价值8.1万元的钢丝球、LV8200元真·稻草编的复古草帽……相比之下,加拿大鹅1000块一只但不能防疫的口罩都太低端了!

　　虽然根本都不在奢侈品牌的目标观众之列，但吃瓜网友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围观这些品牌的迷幻操作，一边自嘲“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一边欢乐吐槽大牌们脱离生活、自说自话的设计。这大概是凡人百姓与奢侈品的唯一联系，双方都比较心平气和——反正我也不会买/我也没打算让你买。

　　高端大牌，是会讲故事的艺术品

　　大牌能成为大牌，一个重要的条件是要会讲故事。

　　美国经济学家、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希勒2019年出版了一本书，叫《叙事经济学》。“叙事”，就是讲故事。希勒认为，故事讲得好，可以影响经济。

　　比如这双怪咖鞋，就是一双有故事的鞋。也可以说它并不是一双鞋，而是一件富有哲学意义的艺术品。对这双大概率不会有人穿出门的鞋，品牌方的解释是：这款运动鞋用出奇制胜的创意，以崭新视角演绎“中古风”，一方面诠释对时尚的理解，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借此设计传达环保理念。推出这些产品的宗旨，是引发人们思考快时尚和过度消费给地球带来的影响;同时，有意追求的颓败美学，也是对奢侈理念的一种颠覆，其真正要传达给消费者的是“巴黎世家的运动鞋要穿一辈子”，本质上是提倡节约。

　　不得不说，这套故事修辞十分圆熟、洗脑指数五颗星，一万二的价格里，有一万要给这个理论表达。

　　面对“不能防雨的雨伞”“建议不要下水的泳衣”“不能干洗也不能水洗的衣服”，网友们总是不能理解;但对已经超越物质世界、到达精神彼岸的奢侈品大牌们来说，“实用”是它们最后一个要考虑的标准。而普通人消费购物的终极追求——性价比，甚至根本就不在大牌们的考虑范围内。

　　大牌之所以是大牌，要的就是没有性价比。所谓高级感，必须足够虚渺。雨伞不是用来遮雨的、是用来搭配造型的;泳衣不是用来游泳的、是用来拍照的。奢侈品很大程度上与艺术品本质相同，那些毕加索和波洛克的画，拍卖会上动辄几亿美金的成交价，值吗?当你成为它的信徒，就值。

　　从设计的角度来说，真正的高贵是精神的自由，是敢于与众不同的表达。个性总要面对争议，哪怕仅仅是为了吸引关注，与众不同也是必须的。长期以来奢侈品牌们都是在典雅优美的范畴内腾转挪移，未免有些僵化和审美疲劳，突然出现一款反方向的潮流，自然备受瞩目。至少从传播学上来说，这款鞋子赢了。

　　最不济，它也满足了人们的炫耀心理：有一万二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但拥有这么潮的鞋，必然能在社交媒体上赢得很多个赞!

　　我们与奢侈品的距离，也没那么远

　　“全摧毁”鞋亮相后，有网友说：“默默地看了一眼脚上的鞋，第一次感觉跟奢侈品的距离这么近。”

　　虽然是调侃，但奢侈大牌们的高冷范儿没有什么争议。通常情况下，就算是去掉一两个零，奢侈品与普通民众的距离也足够称得上遥远。

　　但是也并没有那么远。

　　电影《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里，职场小白安迪随意穿着一件蓝色毛衣。看起来只是一件最普通的廉价毛衣，但时尚女魔头说：并不是，首先你都不明白那件衣服不是蓝色也不是青绿色或琉璃色，实际上它是天蓝色。你也不知道，从2002年Oscar de la Rent 的发布会第一次出现了天蓝色礼服后，这个颜色就出现在随后8个设计师的发布会里，然后才风行于全世界各大高级卖场，最后大面积地流行到街头，这样你才能在廉价的卖场里买了它。

　　普通人可能并不懂或感觉不到时尚，但时尚潮流最终还是影响到你，以一种看不到的方式。

　　就像破洞牛仔裤，对千百年来讲究穿衣得体规矩的中国人来说，好端端的裤子故意剪破几个洞，是一个天大的异类。《你好,李焕英》的小品里，贾玲的姥姥就非要把她牛仔裤上的几个大洞给补上。

　　但现在从城市到乡村，还有哪个年轻人不拥有几条破洞牛仔裤?

　　破洞牛仔裤也有一套叙事理论。据说美国年轻人最初创造这种风潮，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打破世俗观念，表达对主流文化的抵制。

　　在自然穿着的情况下，一条牛仔裤出现破洞需要一定的时间。破洞意味着这条裤子一直在使用中，没有铺张浪费和轻易被更换。年轻人纷纷把自己的牛仔裤剪出大洞，走上街头，通过这种无声的宣言和态度，来表达对高端消费的抵制，对世俗权力的反抗。

　　有了这套理论，加上朋克乐队和摇滚歌手们的加持,破洞牛仔裤并没有因为破旧而被冠上贫穷的标记，相反,得到了包括明星在内的中产阶层乃至上流社会的青睐，正式而华丽地出现了在各大场合。

　　所以“破烂鞋”并不是单纯的智商税，一方面，它可以看作破洞牛仔裤的升级版;另一方面，也只是一种带有象征与寓言的个性艺术品，毕竟地球上70多亿人，有的人就是喜欢收藏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杜尚的小便池，如今也成了“最伟大的艺术作品之一”。

　　巴黎世家自然也明白先锋艺术只能小众，饥饿营销也好、制造话题也好，这款流浪汉同款的“哲学理念鞋”只限量销售100双。高手切磋，点到为止就好。

　　对一双鞋，大多数人真正愿意买的，还是正常设计。不能防雨的雨伞，再怎么讲出故事来，也不是一把真正的雨伞，想要下雨淋不湿，还是得靠老雨伞。

　　一切都来源于生活，有人的生活走得快了一点，有人的生活层次多了一点，有人只是单纯围观生活的热闹，一切都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