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玫瑰，彼玫瑰

　　《我的前半生》《流金岁月》《承欢记》《玫瑰的故事》，琼瑶剧缺席的几年里，内地影视剧爱上了“爆改”亦舒小说。

　　亦舒擅长以女性叙事视角塑造独立自强、追求本我的现代都市女性形象，她们标榜“可以没有爱、但必须有钱”“爱情只是锦上添花”“经济独立，永远不要打伸手牌”，这些论调在当时还很超前，放在眼下却和当今女性价值观极度贴合。而之所以说“爆改”，因为大多数改编作品留着“亦舒原著”的名，内核却是云泥之别。

　　《我的前半生》小说里的罗子君是一个懂得及时止损的女人，婚姻失败后，她放下阔太太的架子，从小职员一点一滴做起，后来遇到一个和唐晶男友一样完美的男性，成了中年离异再婚女性的“天花板”。而剧版增加了很多浮夸的剧情，罗子君最后和唐晶男友走到了一起，引发众人“我的前半生靠男人，后半生靠闺蜜和男人”的评论，与女性独立奋斗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流金岁月》的女主角是一对闺蜜，出身良好的蒋南孙外表是富家千金，实则也是“重男轻女”的产物，名字“南孙”意指“男孙”;朱锁锁则在夜总会工作，感情史丰富的“坏女人”却也是真正从社会底层向上爬的典范，后来蒋南孙家没落，朱锁锁成了蒋家的贵人。剧版的两人，一个妩媚世故，一个外柔内刚，主线和原著大相径庭，还硬加入了打小三、爷孙恋等狗血环节，拼事业不如选男人，倒是狠抓了一把下沉市场。

　　到了今年的《承欢记》，小说着重讲述乖乖女麦承欢与母亲之间的情感羁绊，体现婚姻观的变化。出身香港平民的麦承欢，原本和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友即将步入婚姻，却因为母亲的干涉，以及意外得到一笔丰厚的遗产，多事叠加，婚事告吹。而改编之后的《承欢记》更像是家庭伦理剧，故事背景放在了上海，强调母女两代人的相处以及女主角在职场的成长，“伪骨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纵然吸引了很多粉丝，却也让剧情落入俗套。

　　看到这里，大家似乎已经发现了“亦舒剧”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改编范式，把故事从香港搬到某个现代大都市，尽可能和现代生活语境贴合，女主角开启一段事业、情感双丰收的故事。随着《玫瑰的故事》一女对四男的极限拉扯故事展开，亦舒剧的改编热来到了巅峰。

　　1981年，亦舒的《玫瑰的故事》出版，小说从四位男性的视角讲述了他们眼里的黄玫瑰。43年后的现在，《玫瑰的故事》开始的时间和地点放在了2001年申奥成功后的北京，讲述二十多年里，玫瑰求学、结婚、生女，与四个男人发生情感纠葛，事业不断前进，黄亦玫的金句“从　此世界在我面　前，指向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我完全而绝对地主持着我”火遍全网。有关《玫瑰的故事》改编，仁者见仁，但不可否认的是，与其他亦舒剧的改编有不少异曲同工之处。最大的区别或许是，玫瑰花落刘亦菲，让诸多“不合理”变成了“合理”。

　　市场推崇亦舒小说，但亦舒小说改编难也是共识。早些年香港电影对其改编，表现也很平淡，毕竟亦舒小说大多以文字凝练、故事恬淡见长，女主角们个个讲究“姿态”，被称为“情感师太”的亦舒更是绝不肯在文中洒狗血，而改编成剧集，必然要填充进去大量的细节，为了贴合当下语境更是要制造话题、强化戏剧冲突，剧中人物也就不免要迎合市场而作出变形。

　　面对这种故事文本本身的难度，能改编成现在的样子已经着实不易。亦舒小说折射出的改编瓶颈，其实也蕴含着女性题材的创作困境。今年3月，编剧九夜茴曾发博表示“现在涉及女性角色，编剧们都变得无比小心翼翼”，陈述了女性题材创作的各种“难”：女主角不能经历苦难，否则编剧会被网友批评厌女;女主角不能为爱付出，否则就是恋爱脑;女性之间不能有争斗，否则就是雌竞……一方面是观众不满，认为打着“她题材”的作品大多是消费女性，制造社会焦虑;另一方面编剧眼里的舆论场过于浮躁，再加上创作话语权旁落，创作处处受限。《玫瑰的故事》告一段落了，“亦舒剧”的改编热或许还将持续一阵子。此玫瑰，彼玫瑰，观众还在期待真正对味的亦舒剧，在剧里看见女性社会价值的提升和女性自我意识的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