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儒典》在尼山世界文明论坛正式对外发布。 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王锋 摄
有网友说,仿佛山东什么都是Oversize(超大号),比如山东大汉、山东美食、山东重器等。今年9月27日,山东又出了部Oversize的大书——《儒典》。
《儒典》有多大?1816册,皇皇4789卷,9名工作人员,紧赶慢赶,花了34分钟才将一套书完整上架。但参与编纂的专家们却说,他们在尽力把这部书“变小”。
这部又“大”又“小”的《儒典》背后,恰恰是山东在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推进文化“两创”方面的大省担当。
“断舍离”将儒学精髓送抵当代
作为《儒典》主编之一,已过古稀之年的王志民,在过去一年都很忙,甚至有时候拎着两个包子到《儒典》讨论会现场,一直到晚上10:30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王志民是山东师范大学特聘资深教授、齐鲁文化研究院首席专家,也是最早提出“齐鲁文化”这一概念并对其进行深入研究的少数开拓性学者之一。近40年来,他先后主持编纂了《山东省区域文化通览》《齐鲁历史文化丛书》《诸子百家普及丛书》《孟子文献集成》等多部巨著。
“编纂《儒典》是必要且亟须的。”在王志民看来,一方面,儒家思想是中华文明的精髓,儒家文化更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体,抓住了儒学经典,才算是抓住了中华文明兴盛传承的主线;另一方面,由于战乱等原因,历史上形成的经典文本和解经方面的辉煌成果大量失传,100多年来我国学术界、出版界努力搜集影印了多种珍贵版本,但在系统性、全面性和准确性方面都还存在一定差距,所以编纂《儒典》,是大力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需要,也是进一步推动文化“两创”的需要,“十三经的大多数作者是山东人,这也是当代山东人应有的历史担当”。
但儒学典籍浩如烟海,如何才能将其中的精髓内容送抵当代、融入人们的生活?这是前期论证会上,专家们一次又一次讨论的话题。
最终,大家一致认为,要把这部书“变小”——要优中选优、精中取精,将最具代表性的儒家经典、儒家经典注释成果、儒家研究专著以及儒学人物师承传记等进行精选萃编,在“断舍离”的同时又能集中体现儒学形成和发展的主脉络。
紧接着,在中共山东省委宣传部的指导下,山东大学、山东师范大学、山东人民出版社、齐鲁书社四家单位共同参与其中,汇集国内著名学术科研机构20余位古籍文献、儒学研究等领域的知名专家,根据所收著作第一流、所选作者第一流、所用版本第一流的“三个一流”标准反复甄选,最终选定典籍215种,分“经解典”“义理典”“志传典”三部分。
“每一个问题和细节,专家们都会进行激烈讨论。”让《儒典》副主编、齐鲁书社社长昝亮印象深刻的是孔尚任的那本《阙里志》。《阙里志》是一部比较完整的孔氏家族史,最初由明提学副使陈镐编撰,明清两朝多次修订补撰,到了清康熙年间,孔子的第六十四代孙、《桃花扇》作者孔尚任认为志内容不够详备,经广搜博采,又重修了《阙里志》。1985年,该志在孔府库房中被偶然发现,但多有残缺。“目前,唯一一本《阙里志》仅存于孔子博物馆,当时一部分专家认为孔尚任不以史学研究出名且本书传承不完整,不应选入《儒典》,但另一部分专家认为本书符合‘三个一流标准’,且具有一定珍稀性,经过反复辩论,最终后者取胜,《阙里志》被纳入《儒典》。”
多个“第一次”成就“无法取代的《儒典》”
《儒典》的另一位主编,山东大学文学院院长、儒学高等研究院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教授杜泽逊说,《儒典》的特殊价值在于它的系统性和原始性。
何为原始性?杜泽逊举了个例子。儒家经典最早的文本是“白文本”,也就是没有注释的本子,但大众今天看到的“白文本”既不是汉朝的,也不是南北朝的,而是唐朝开成年间刻在石碑上的版本,即《开成石经》,这算是儒家经典最早的完整版本。“《开成石经》的石碑在明代地震中受到损坏,后来西安府学等学校师生曾把损失的文字补刻在另外的小石上,立于唐碑之旁。尽管近年影印出版唐石经拓本多次,但都是以唐代石刻与明代补刻割裂配补的裱本为底本,而按照《开成石经》原始面貌影印出版,《儒典》是第一次。”杜泽逊说,本次《儒典》采用的是山东省图书馆所藏的旧拓本,该拓本没有用明万历补刻拓本割裱配补,稍有残缺的部分,用的是日本京都大学藏整拓本配补。
这样的“第一次”,《儒典》有很多。《儒典》副主编、山东人民出版社社长胡长青介绍,《儒典》精选的215种典籍中,有80种珍稀的宋元本,还有不少本子是从未影印出版的。
比如,存世最古老、最权威的注释——“十三经”的古注系统,其中多是宋代刻本,还有不少“孤本”,《儒典》是第一次将该系统凑全影印,其中包括藏于国家图书馆的《毛诗故训传》宋刻本、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尔雅注》等。
再比如《五经正义》。“传世的基本上都是‘孤本’,还有几部藏于日本。这些珍贵的原始版本,尽管以前也有零星出版,但《儒典》是首次成系统地将其影印出版。”杜泽逊介绍。
“儒家经典的注解不计其数,但同时具备原始性、权威性、系统性的版本,那是有数的,这些原始而权威的版本,存下来极为不易,系统地收集在一起,按原样影印成一整套宣纸的版本,将可以认定为儒家经典的‘根系’。”杜泽逊说,无论我们今天如何进行校点、注释、白话翻译、通俗讲解,保存经典原始面貌的、系统的、成套的、相对完整的版本,是永远无法取代的,“而这个无法取代的原始的版本系统就是《儒典》,今后的各种整理注释,都要从这里出发。”
“85后”“95后”眼中的《儒典》:“子曰得对”
1996年出生的山东人民出版社编辑刘一星,是本次《儒典》编纂团队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在她看来,这是一项可以称之为“伟大”的工作,尤其让她难忘的是去山东省图书馆影印《开成石经》的那一个月。“太神奇了!”刘一星回忆,当图书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古籍放到他们面前,当自己真实触摸到那些经过岁月洗刷的纸张,甚至清晰地看到书上的虫洞或者虫子尸体时,“仿佛穿越时空一般,与古人来了一场对话。”
在这位“95后”看来,编纂《儒典》最重要的意义之一即是,它将那些珍贵的、难得一见的、甚至全世界仅有一套的古籍善本,变得可以随时观瞻——时间不再是问题,距离也不再是问题。
1989年出生的李涛也是《儒典》的责编之一。作为一名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的研究生,曾最让他苦恼的是,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如此多的儒学经典要读哪些才最好。“现在好了,有《儒典》,这是20多位权威专家经过一场又一场激烈辩论帮你选出来的精华。”
经过近一年的编纂工作,两位年轻的编辑都觉得,仿佛离孔子、离儒学、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更近了一步。“原来上学的时候,总觉得‘子怎么总是曰’,但现在觉得子曰得对、曰得好,这些传承数千年的优秀文化是可以潜移默化地给当下的我们以指引和武装的。”
王志民和杜泽逊也都认为,在《儒典》的基础上,通过校点、注释、翻译、解读,儒学精华即可转化为当代人的精神食粮,让经典普及大众,让学术走向民间,让优秀文化传统永续相传,为文化“两创”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今年9月27日,《儒典》在第八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首发。新书发布会上,山东向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18个单位赠书。多位专家学者表示,《儒典》的学术意义、文化价值重大,是一部以儒家元典为表现形态的儒学思想学术史,一部编纂体例完善的儒学经典资源库,一部版本精善又尽量避免重复的影印善本集成,一部印制精良、值得收藏的儒家典籍精粹,是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国家级文化工程和重大标志性成果。
不久前,《儒典》项目被列入《2021—2035年国家古籍工作规划》。
立起新时代山东“文化泰山”让文化自信自强更加饱满
实际上,《儒典》只是管窥山东文化“两创”的一个小小窗口。近10年来,山东始终以“两创”为抓手,用时代精神激活齐鲁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强大生命力。
比如尼山世界文明论坛。自2010年以来,山东已成功举办八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借助孔子的魅力,通过搭建多层次平台、开展多样文化交流活动,向全球展现了中华文化的价值魅力,推动了跨文化、高水平的文明交流互鉴。
又比如山东手造。2022年初,山东推进实施《“山东手造”推进工程实施方案》,依托非遗或传统工艺,培育手造产业,为文化“两创”注入了强大动力。
再比如以《儒典》为起点,山东还将加强“山东文脉”工程建设,组织编纂《齐鲁文库》,打造齐鲁文化最丰富、最完备的集大成之作,立起新时代山东“文化泰山”,传播更多承载齐鲁文化、中国精神的价值符号和文化产品……
如何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
一部书是一种方式,一场会又是一种方式,一个品牌也是一种方式,但它们又不是孤立存在的。传统的文化,结合创新的理念、创新的技术,孔子、儒学、非遗乃至整个中华文明与它生发的文化形态,便开始在人群中生长,并给予大众更多看待时代与历史的角度,给予世界更多看见山东、看见中国的角度。
未来,山东也将继续把文化建设摆在更加突出位置,扎实推进文化“两创”,保护好、传承好文献典籍,研究好、利用好文明遗产,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精髓,让文化自信自强更加饱满,努力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